席间赵美兰不停的给苏明哲夹菜,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大儿子换了新工作工资比之前翻了一倍还要多,街坊邻居羡慕得不行,苏母每次打牌的时候只要一说大儿子谁人不竖起大拇指夸赞自己育子有方。
“明哲,你难得回来一趟,多吃点,等你回去了可就吃不到了。”
苏明哲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眼见苏母还在对里面夹菜,连忙说道:“哎,哎,妈,够了,够了。”
扒了几口饭,苏明哲继续说道:“妈,谁说我回去吃不到的,只要你和我一起过去不就行了,我现在已经拿到绿卡了,给你和爸办签证很快的,非非马上就要生了,您不是说要过去吗,我这次回来正好把你和爸一起接过去。”
“啊”
赵美兰闻言心中一凛,这可和自己当初的计划不符啊,原本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的,没想到向来听话的大儿子居然来了个先斩后奏,犹豫间恰好听到二儿子苏明成拍手叫好。
“好啊,好啊妈和爸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都没出门旅游过,到老了是该享享福了,大哥,这次你们回美利坚的机票我买了”
朱丽放下手上的碗筷跟着附和道:“明成说的是,爸妈是应该多出去走走。”
苏大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沉默的赵美兰,他心里其实是想去美利坚的,回来之后那帮老同事还不得羡慕死自己,再者说苏明玉也在美利坚,不知道她那男朋友对她好不好,虽然心里想去的不行,但是赵美兰不发言他是万万不敢表态的。
赵美兰沉吟片刻,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只见四双眼睛都眼巴巴的望着她。
明哲这是在逼宫啊
赵美兰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在她心里这件事已经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了,苏明哲这么做无异于逼她做选择,知子莫若母,苏明哲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吗,这件事情绝不是他想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出谋划策。
苏明哲见苏母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妈”
“嗯,你不是说是因为想我们才回来的吗还有,怎么之前到家的时候不说这件事情”
苏明哲吞吞吐吐的说道:“妈,我想着等人齐了再说比较好,省的一个一个的去说。”
“恩。”
赵美兰漫不经心的轻轻嗯了一声,苏明哲这话显然有些言不由衷,不过想着儿子不远万里的回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接自己嘛,这样一想心中的火气一下子降了许多,索性便不再计较。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赵美兰还要再考虑一下便使出了拖字诀。
假如儿媳妇生了个女孩,自己是不是亏了
唉,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听说老外没人打麻将的,自己这一去岂不是没牌打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自己辛辛苦苦把这哥俩养这么大,供完老大读书,又供老二结婚,过去享享福也是应该的。
赵美兰思虑间瞥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苏大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蹿了上来。
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人,真是个窝囊废,家里什么事请都不管,全是我操心。
唉,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老都老了,还能怎么样呢,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念及此处,赵美兰不由得想起了苏明玉,当年要不是因为自己怀了明玉,恐怕现在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吧,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的相貌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就连名字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赵美兰出身农村,父母育有一女一子,她是长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农村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比城里要重得多,从小家里的条件就不太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得先紧着弟弟,长辈们一直给她灌输着长姐如母的思想。
“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
“你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学得再好不如嫁得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男主外,女主内。”
“我们老赵家就你弟弟这么一根独苗,以后还要靠他传宗接代呢,你以后有能力可要多帮帮他,毕竟你是姐姐。”
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赵美兰,自然而然的继承了重男轻女的思想,父母不想老赵家唯一的独苗跟他们一样做一辈子农民,但是城市户口是那么好拿的吗
一个农民家庭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也没有那个资本,老赵家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赵美兰的美貌。
赵美兰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是十里个心甘情愿帮衬赵美兰弟弟的城里人可不容易,赵美兰父母挑了很久才相中苏大强。
城里人,意味着有城市户口,以后自家的那傻子也能变成城里人;独生子女,家庭关系简单,等苏大强父母百年之后,楼上楼下的小洋房肯定落到小两口手上,没有其他竞争者;性子软弱,老实听话,女儿嫁过去能够当家做主,把控家里的财政大权,还能时不时的接济一下自家的傻儿子;工作是铁饭碗,收入稳定不担心女儿跟着吃苦。
于是,赵美兰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苏大强,她父母从来没问过她自己的意愿,是不是喜欢对方,不过她也没有反抗,因为从小到大的教育中大家都是这样的,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苏家的门。
直到多年以后,她遇到了一个男人,当时弟弟已经如愿的拿到了城市户口,自己也给苏家生了两个男孩,传宗接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自觉没有对不起苏家,或许自己可以试着去追求一下自己的生活,这也是她对于命运的第一次抗争。
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赵美兰也准备着和那个男人一起私奔,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怀孕了,而且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命运仿佛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心里好不容易才燃起的那一丝小火苗,就被简单的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从那之后她也就认命了,她对不幸命运的第一次抗争也变成了她的最后一次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