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这个理由站不稳。”林越停好车,拿上记录本下车和队长一块儿往警局里走。
宋舟低眉微思,同样觉得杨钊刚才给的理由非常儿戏。
他们离开医院前,杨钊一口咬定江昔言的死和一个叫周程程的男同学脱不开干系。
这个周程程从不在乎自己的学习成绩,说自己家里有钱,就算不好好学习,将来也可以回家继承家业,所以是一中出了名的校霸。
而他一直暗恋的女生喜欢江昔言,虽然江昔言没有给出过任何表示,但周程程还是将江昔言视为了敌人。
同时他还提到,这个叫做周程程的男同学确实对江昔言有过过激行为。
自打江昔言决定教他后,没有一天缺席。可突然有一天,杨钊左等右等没等到江昔言,于是折返回学校找人,恰好撞见周程程拦住江昔言要打人。
学生时代的冲动很容易引发校园|暴|力,这确实是个杀人动机。
但这些都只是杨钊的一面之词,主观意愿强烈,无法作为证据。
宋舟说道:“我让苏眠着手调查了,等周程程的资料出来,我们上门当面问问。”
高芒刚下车,就见队长和副队回来了,带着文件快步上前,“宋队,林副队。”
宋舟见高芒跑来,颔首回应,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这是刚从城建局回来?”
“是的,宋队,这是十年前的江心区规划图。”高芒点头,将手里的地图递给队长,“还从城建那里拿到了街心公园施工团队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我稍后就联系对方。”
“辛苦。”宋舟说罢,带着两人走进刑侦大队办公室,将老城区规划图摊在桌面,那些已经被拆除的建筑于纸上林立。
“案发的街心公园应该在……”陶一然扫视了一遍地图,略有些眼花。
十年的巨变,近乎将江心区翻新了一遍,他即使知道大概方位,找到准确位置还是得再仔细看看。
宋舟的指尖沿着江心区西面的市内主干河道划线,河道的支流自西向东,文和路就在第二支流上。
而文和路上有一所建校时间悠久的大学,向南约500米就是他们要找的街心公园。
他在规划图的复印件上做了标记,随后在江心一中的位置画了个红圈,紧接着又对被害人的家做了记号。
三个位置相连,画出了一个三角区域。
区域一框出,宋舟立即注意到了几个地点,眯了眯眼,省厅一直在调查的耀明集团底下的部分产业就在这个区域内。
他看着地图,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逃跑路线表示了极大的疑惑,“这三个地方不在一条线上。”
从老地图可以看出,虽然这些年建筑一直在变,但路面的主干道是基本没有变化的。所以死者并不需要经过街心公园,再绕行回家。
“会不会是被害人慌不择路,往街心公园跑了?”陶一然猜测道。
林越否定了这个观点,“被害人发现自己被跟踪,应该第一时间寻找庇护、甩开歹徒才对,街心公园离他既定的路线太远,逃生的风险也会随之增高,显然没有这个必要。”
“除非。”宋舟指了指街心公园,“这个地方对于凶手有着某种特殊意义,相较于其他抛尸地点,凶手对正在改造的街心公园更加信任。”
换句话来说,凶手很清楚街心公园的改造计划,知道团队什么时候浇筑水泥,所以他才会冒着风险把人带到案发地点。
“队长。”高芒轻唤一声,指了指电话,示意另一头就是施工团队的负责人,随后摁响了免提。
“警察,街心公园出事,真和我们没关系!这个项目不大,从动土到竣工就花了23天,期间什么事都没发生,手底下的人也没和我说过水泥浇筑有问题,这事儿真不赖我们!”负责人一听警察打来,问他街心公园的事,直呼冤枉。
上头通知下来了,需要重新检查他经办过的所有项目。因为一场大雨,他现在手上的项目得停下一段时间,现在又要审查以前的项目,他是叫苦不迭。
高芒闻言,询问道:“施工团队里那么多人,你确定都没问题吗?有没有人施工完成后,突然失踪或者断了联系之类的?”
就目前看来,施工团队也是有嫌疑的。
负责人噤声,这事儿他哪儿能确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种十天半个月的小项目,我们都是找零工的。这些人多半是外地人,竣工之后就继续到处打工了,相互都不熟悉。警官,您别说是十年,就算是才过去一年,我都不一定能把人给你找齐咯。”
宋舟点了点头,老城区改造,大批的农民工进城打工,所以负责人说的也确实没错。
他双手撑在桌边,微微俯身,对着电话说道:“大哥你好,你说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能麻烦你再帮忙找找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或地址吗?我们警方会负责跟进之后的调查。”
负责人一听说话的警察态度这么和气,焦躁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勉强同意道:“那行,正好我要整理之前的项目文件,如果找到了,第一时间发给你们。”
“麻烦了。”宋舟看向高芒,示意他继续和施工负责人联系。
话毕,他余光瞥见苏眠抱着电脑站在地图前,看着像是在确定什么事。他缓步走上前,询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苏眠指了指电脑屏幕里的资料,“喏,你让我查的周程程,他老家好像就在现在的街心公园附近。”
他按着老城区的地图找,周程程的家离街心公园只隔了一条街。
“周程程和死者是同龄人,为了制服死者,他先将死者捂晕后再抛尸,也说得过去?”林越嘴上说着,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舟摇了摇头,“捂晕之后,凶手需要将被害人移动到街心公园,那么凶手必定有交通工具。”
然而公安系统中,周程程并没有驾照记录。
“但我建议你们还是去找一趟周程程。”苏眠突然开口,播放了几帧监控画面,“时间紧急,画面我只修复了几帧,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太清楚,但大概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路过施工工地的人,外貌身高都和这个周程程很相似,并且这个人在工地门口逗留了一会,才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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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洪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关于文和路水泥藏尸案的调查,警方还在持续跟进,我台将会为您获取第一时间资讯……”
周程程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到新闻播报的藏尸案画面时,嗤笑了一声。
听见敲门声,他很是不耐烦地高声问了句,“谁啊!”
“警察。”
“哎哟卧槽!”周程程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担忧地咽了口口水,缓缓靠近门口,从猫眼中向外看,确实有两个人站在外头。
林越再敲了一次门,“周程程,我听到你电视的声音了,开门!”
周程程关掉了电视,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才开门,“来了来了!”
房门一打开,门内弥漫着酸臭的食物腐烂味挥散开来,熏得令人头疼。
林越皱眉挥了挥手,一眼就注意到周程程关掉的电视,“我们是刑侦大队的,现有一起凶杀案,需要你配合调查。”
他说着,手机打开修复的监控画面,对周程程确认道:“这个人是你吧!”
周程程眯着眼仔细看,木讷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挺像我的,但我现在……”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膀大腰圆的,和画面里的小年轻大相径庭,但这张脸确实像。要不是他还没讨老婆,都快以为这是他的儿子了。
宋舟缓步走进周程程的房间,手指摸了摸电视后方,电机的温度还没降下去。随后他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电视里关于水泥藏尸案的案件追踪报道仍在继续。
“我……我只是关心老同学而已。”周程程显然有些慌了,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无奈道,“的确,我不喜欢江昔言,也动手打过他,但我哪儿敢杀人啊!”
林越紧追不舍地问:“6月22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工地门口,还逗留了一会?我们有证人指控你对死者有过暴力威胁,现在又掌握你出现在藏尸现场的证据,如果你不说原因,警方可以因此拘留你,你明白吗?”
“拘留?”周程程畏惧地咽了一口口水,嘀咕了一句,“反正他们也倒闭了,就算我说了,也不会出事吧……”
“什么?”宋舟问。
周程程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我是去附近打工的,所以才会路过那里,真的和江昔言没有关系。”
“打工?你不是富二代吗?”林越听杨钊所说,周程程家里应该很有钱才对。
他想着,看了一眼周程程破旧昏暗的出租屋,他刚才还以为周程程是破产了才住在这里的。
“谁都有说大话的时候……我就是爱面子,吹牛吹过了头,为了圆谎,我只能想办法搞钱了。”周程程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林越一边问一边做记录:“在哪个地方,做什么工作?”
“赌场,偷看别人的牌,给人出老千。”周程程咽了口口水,“不过……我不记得具体哪一天了,那天路过工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在交谈,其中一个还挺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