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昔言坐在床上许久,高度紧绷的神经令他难以入眠,生怕自己一闭眼又回到那个破旧的老房子。
江龙市的夏日昼长夜短,即使才清晨五点,窗外的天已然大亮。江昔言听了一晚上的蝉鸣鸟叫,没有一丝困意。
他揉了揉眉头,下床走到厨房,惯例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和往常不同的是,厨房里多了一个人。
“儿子,起床了。”曾雯将刚蒸好的包子从锅里拿出来,烫得赶紧抓住自己的耳根,“来,把包子端去桌上,妈妈给你煮了核桃豆浆,马上就好了。”
江昔言微怔,木讷地接过盘子,走到餐桌边,见爸爸正在看晨间新闻。
“起了?”江毅放下遥控器,刚想问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但又怕再次吓到儿子,于是改口道,“马上要出成绩了,你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江昔言喝着温水,淡然道:“没想法,明天学校有志愿宣讲,到时候再看看。”
曾雯端着豆浆从厨房走出来,对儿子的话表示反对,“报志愿是人生大事,哪儿能没想法?我看之前计划提前录取你的几所学校都不错,你之前说想靠自己实力考上,爸爸妈妈都没拦着你,但现在要报志愿了,你必须要报个最好的。”
最好的?
江昔言没有说话,如果以成绩报考,他确实可以考上最好的学校,但对于他而言,真的是最好的吗?
见儿子不说话,江毅拦住了还要提意见的妻子,低声道:“你让儿子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我能害他吗?”曾雯冷哼一声,但见丈夫不停给她使眼色,想到儿子刚刚死里逃生,也暂时不再刺激他。
江毅夹了一个包子给江昔言,“儿子,等会你查好成绩,告诉爸妈一声,下午你好好考虑考虑。明天要听宣讲会可以,爸爸送你去学校。”
想到路口的人,江昔言默然点了点头,“谢谢……爸。”
多少个冬去春来,日夜更替,时间永远在走,无数人为了追赶时间而疲于奔命,到头来,不过仍旧是沧海一粟,人间蜉蝣。
吹散腾升的热气,宋舟手插在口袋里,修长的双腿随意搭着,他倚着窗台,看向写着死者名字的玻璃,久久不语。
他重新翻看了高志强的案子,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极大概率是被凶手带走了。
因为要调查皮箱抛尸案,他让白涯去物证存放室调取四起案子的物证,但白涯找遍了物证箱,确定皮箱抛尸案的四起案子,同样都没有留下死者的手机。
这几起案子,凶手都带走了死者的通讯设备。但就抛尸方法来看,凶手的意图应该并不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
四起皮箱抛尸案,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附近都有不少人。
因为如果他想要隐藏死者的身份,就没必要选择这么张扬的抛尸方式,他这么做倒像是在炫耀和泄愤。
而之所以带走手机,恐怕是手机里藏着与案子有关的重要信息。
冬日寒风也知冰冷,盯着行人的衣领袖口往里钻,试图取暖,反倒激得人一哆嗦。
“老板,老样子。哦,今天多加四份!”陶一然一边等着早餐,一边在原地蹦跳,企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好嘞!”摊主应和。
看着老板利索地包着早餐,陶一然笑问:“老板,今儿个动作挺快啊!”
老板笑了笑,将几个袋子递给客人,见对方掏钱,直言道,“不用给了,有人付了一个月的钱,你以后早上直接来拿就好!”
“啊?”陶一然有点发懵,“谁啊?”
老板见客人这反应,也愣住了,“就是那个高高壮壮的警察,你不经常跟在人身后吗?”
听着老板的描述,陶一然脑海里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队长吧!”
他看向警局门口停着的那辆二八大杠,心里一阵感动,队长生活这么辛苦了,仍旧这么关心队员,宋队真是个好队长!
提着早餐回办公室,陶一然时不时就往办公室里看一眼,见队长仍旧保持着他出门前的姿势,心里很是纳闷。
他拽了拽林越,低声道:“副队,这些早餐……”
沈恕闻着味儿走来,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还真别说,你们这儿条件差了点,但早餐还真不错!买了这么多。”
陶一然瘪着嘴,“是啊,这么多,花了不少钱吧!”
林越纳闷地看着陶一然,刚才他话说一半,被沈恕打断,现在听他这意思,是心疼钱?
于是他说道:“没事儿,反正平摊一下,没多少钱,明天少买一点就行。”
陶一然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怎么?”林越不解。
陶一然指着桌上的早餐,为难道:“宋队好像提前付了一个月的早餐钱,这些都是他买的。”
林越腾地一下站起身,“这怎么行?”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队长办公室,却被沈恕拦了下来。
“沈警官,你拦着我干嘛?队长的生活不容易,我们怎么能让他破费。”
沈恕啃着包子,看了看林越,又看向队长办公室,问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林越顿住脚步。
沈恕将包子塞进嘴里,赶忙拿了一杯豆浆喝了好几口,“噎死我了!你们不会是在心疼宋舟的钱吧,他用不着你们担心。他就这样,喜欢照顾人。”
“可是……”陶一然指了指门口的破旧自行车,“队长每天骑二八大杠上班,又天天带自己做的盒饭,衣服也是,两件轮着穿……”
沈恕庆幸自己的定力不错,不然差点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大笑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在总队就是个传说。刚来警局工作那会,他天天开着劳斯莱斯,吴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他揪到办公室,问他能不能低调行事。”
“他换成二八大杠以后,我还问过他是不是因为叛逆搞极端,他说家里没有便宜的车了。当时我气的,午饭都没胃口了,只吃了三碗。”
许之慎拿了一碗粥,离开前,他开口道:“宋家的产业在临市,主要做投资,别的不清楚,去年光是投了我朋友的公司,一个月的利润就足够普通人家三年的开支。”
其实他一直在旁听,他之所以会来警局,不单是因为朋友介绍,也是因为他确实听说过宋舟的名字。
沈恕自来熟地拿着自己手里的豆浆和许之慎手里那碗粥碰了个杯,庆祝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你们宋队养生,不爱吃外卖,所以才自己做饭。至于衣服,他衣柜里就这俩色,习惯就好。”
“总而言之,宋舟他很有钱,比你们想象的都要有钱。”
许之慎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粥,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沈恕没在意许之慎的眼神,余光瞥见走进办公室的吴意,招呼道:“嗨,小吴同志。”
吴意颔首回应,随后道:“宋队在吗,我师父说,四起皮箱杀人案中的最后一起,确实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