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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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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浮舟的视线从小溪伸出来的那只手移动到她的脸上,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相貌,很普通的长相,除了皮肤很白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属于放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那一类,仔细看五官似乎还有些别扭,比如两只眼睛不太对称,是个大小眼。

叶浮舟瞬间明白这张脸很有可能是假的,《惊魂博物馆》有捏脸系统,大部分玩家进入游戏之后都会选择用假脸和假名,“小溪”这个名字显然就是个ID。

像叶浮舟这样直接用真脸真名的玩家非常少,她对隐私这方面不是很在意,因为她在现实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不是名人,甚至连亲人都没有,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小溪伸着手等了一会儿,发现叶浮舟没有要跟自己握手的意思,便自己收回了手。她对叶浮舟冷淡抗拒的态度浑不在意,反而十分自来熟地拽住叶浮舟的衣服袖子,凑近她问:“你是叫叶浮舟吧?你名字好听诶!是自己起的ID吗?你这张脸……”

她又凑得更近了些,叶浮舟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你这脸捏的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用真脸的叶浮舟:“……”

“我就不会捏,进游戏之前捏了半天也捏不好,最后只能这样了……”说着,小溪拽着叶浮舟的袖子晃了下,“有空教我捏脸吧!”

她这副开开心心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多在意自己的捏脸不好看,叶浮舟精准捕捉到她言语和表情中的兴奋,这兴奋从何而来让人不解,就好像是小学生期待着学习新知识一样。

而且……叶浮舟垂眸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抿了抿唇。

自来熟,是小溪给叶浮舟的第二个印象。而她的这个特点,让叶浮舟感到有些无措,所以她主动过来打招呼搭话,叶浮舟却一句都没能回答她。叶浮舟习惯性摸了摸右手手腕上缠着的佛珠,以此缓解跟陌生人打交道带来的焦虑感。

小溪张了张嘴,看样子似乎又想说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工头陶永旺打断了。

“这栋洋房里面的卧室充足,男的睡二楼,二楼有三个两人间和一个三人间空着,你们自由组合分配房间。女的睡三楼,有两个两人间空着。记住,三楼西侧走廊尽头锁着的两间房间是禁区!不能进去!当然,你们也没有钥匙,进不去的!听明白了吗?”

所有玩家一起点了点头。

陶永旺又说:“厨房和餐厅都在一楼,厨师已经在准备今天的晚饭了,现在是晚上六点,你们都先去分配房间休息一下,六点半的时候准时下来,到餐厅吃晚饭!”

陶永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他是NPC,一切行动都按照游戏设定走,没有多余的情感和自我意识。

NPC离开了,玩家们互相看了看,开始各自组队找室友。之前被小溪拽去上厕所的矮个子女人拉着另一个女人往楼上去,看样子她俩已经确定要住一起了。

小溪也挽住叶浮舟的胳膊,冲她笑道:“那我们也上去找房间休息一下吧!”

这无比自然的亲近动作,叶浮舟蹙了蹙眉,把胳膊从小溪手里抽了出来,默不作声地迈步上楼梯。

小溪怔了一瞬,立刻跟了上去,问:“你怎么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叶浮舟眉毛蹙着,她实在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小溪这样过于热情的自来熟就更让她招架不住。

“啊,我知道了!”小溪拍了下手,道:“你该不会是社恐吧?”

叶浮舟终于扭头看她,眼中闪着一瞬茫然,终于说话:“社什么?”

连社恐都不知道?

小溪顿觉这人似乎不仅社恐,可能还有自闭倾向,甚至连网都不上,否则怎么会连社恐都不知道是什么?

“就是社交恐惧症!简单解释就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跟陌生人和不熟的人没什么话说,提到去社交就犯怵,宁愿自己一个人呆着清静!”

叶浮舟漂亮的丹凤眼闪过一瞬了然,她抿唇不语,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很低很轻的“嗯”。

这么说的话,她确实是社恐,也自闭,不爱跟人打交道,她是孤儿,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朋友,孤僻简单的世界。

确定了,叶浮舟就是个社恐自闭症,精神多半儿也正常不到哪儿去,小溪默默在心里吐槽。

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快,她们来到了三楼。叶浮舟先是站在楼梯口往两边看了看,楼梯在房子的中间部位,往两边延伸出走廊,通往两个方向。

工头陶永旺说三楼西侧尽头是禁区,叶浮舟辨别出方向,往西侧淡淡瞥了一眼,然后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禁区里有什么可能关系到副本的核心内容,但现在游戏才刚开始,没必要立刻去冒险,先按照NPC所说的行动进行比较好。

到了三层之后,叶浮舟的步子稍微放慢了些,她在观察走廊里的环境。小洋房的走廊不算特别宽敞,但能看出细节十分精致,比如窗框上的一些雕刻纹饰,还有地上铺着的地毯,深红色的地毯,因为年岁太久红色褪去,开始泛起沉沉的黑色。不过整体看来,这栋洋房虽然太过陈旧,但依然可以看出它曾经的精巧大气,也侧面反应出洋房主人身份的贵重显赫。

叶浮舟安静观察着。

而小溪跟在她身边,嘴上就没停过:“你又不说话了!姐妹,你这社恐过于严重了!你这样在社会上咋混的?平时怎么跟人打交道啊?我跟你说哦……”

好烦……

知道我社恐就别再跟我说话了……

叶浮舟在心里暗暗念叨,让我一个人安静呆着吧!

反正她从小就习惯了这样,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样子,没有多余的色彩,也没有鲜活的明亮,某种意义上她的人生和这款游戏还挺合适,都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尘雾。

“不过没关系!我不社恐,我可以主动跟你说话!”

叶浮舟脚步在房间门口顿了顿,她再次转头看向小溪这张普普通通的捏脸,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中似乎闪着疑问,被小溪敏锐察觉到。

“害,我这个人就喜欢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出路,在现实世界是这样,在这里不是更应该这样么?”小溪在她身前站定,“困在这个可怕的游戏里,如果你始终一个人的话,不会害怕吗?”

叶浮舟怔然望着她,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始终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害怕?

“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似乎也不太会害怕,但是我真的很怕啊!”小溪话锋一转,又伸手拽住了叶浮舟的衣袖,“你看这条走廊……阴森森的……而且工头那个光头强还说三楼走廊西边尽头的两间房不能进!一看就有危险!那他还让我们女生住三层!一看就没安好心!”

叶浮舟:“……”

话痨。很好,第三个印象就此诞生。

没有理会小溪,叶浮舟先一步进了房间。

小溪依然拽着她的衣袖,道:“你看这房子也很诡异!墙皮都掉了,地毯扯得这么乱,窗帘也歪七扭八的……不知道光头强自己住的房间是不是也这么破……”

光头强……

她倒是会起外号。

“诶,你知道光头强吧?动画片看没看过?”

叶浮舟蹙眉不语,心里嫌她吵,视线却快速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大床,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上面还有肉眼可见的厚厚灰尘。窗边是一张小桌子,看样子是梳妆台,叶浮舟扫了一眼,察觉到这上面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小溪嫌弃地砸吧了一下嘴,抱怨着:“这也太脏了!这哪儿是人能住的地方啊?!”

叶浮舟突然就觉得她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受不了副本里这些苦。

叶浮舟没理会小溪的抱怨,她把床上的被子抱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被子放出去狠狠抖了抖,把上面的灰尘尽可能抖落干净。

小溪嫌弃地站在一边,抬手捂住口鼻,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

叶浮舟回身就看到她这个表情,于是开口跟她说了第二句话:“把褥子抱过来,抖一抖。”

小溪低头看了看床上又脏又皱的褥子,十分诚实地露出一个更加嫌弃的表情,然后不仅没有听叶浮舟的话,反而还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不行不行,太脏了我不行!我洁癖啊!”

叶浮舟眉尖微蹙,看出她不愿意,便也不强求她,自己把被子放回床上,又抱着褥子去窗边。

麻烦。

这是小溪给叶浮舟的第四个印象。

到目前为止,可以说叶浮舟对小溪的整体印象就不怎么样。懒惰、话痨、还自来熟的麻烦精,叶浮舟在心底给小溪打上了一行标签。

花了二十分钟把房间简单处理了一下,最起码比刚开始能住人了,叶浮舟终于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歇了一下。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小溪的躁动因子又开始活泛了,她坐在床上,看着叶浮舟,问:“这是你的第几次副本?”

这个问题很正经,比她之前絮絮叨叨的那一大堆话都正经。

叶浮舟抬眼看她,回答:“第三次。”

小溪嘴唇动了动。

叶浮舟自己补充了一句:“BUG后的第一次。”

小溪闭上了嘴,叶浮舟注意到她双唇紧紧抿了一下,捏的一大一小的双眼垂了下去,不像刚才那样有神,像是突然有些失望,也像是在对抗内心的紧张。

叶浮舟不太明白她情绪转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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