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四周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
这是一个港口,灯光昏暗,在薄雾的笼罩下光线模糊的厉害,只能依稀看出来这里有些脏乱陈旧,四周的陈设简陋,颇有些百年前古物的感觉。
木鸢的视线停留在那个铆钉锈色斑驳的木桩上一会儿,恍惚间觉得自己曾在哪个博物馆里面看到过这种老物。视线向右,用英文书写的“哈利港口”几个花体字证明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z国。
“这是哪里?”有人问出了她的心声。
木鸢转头看向凭空出现的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一身嘻哈装,头发五彩斑斓,五官平常,气质颇有几分混不吝,只不过此时他一身的狼狈,身上不少地方沾染着血迹,脸上犹带着几分未来得及收敛的恐惧。问话的正是他。
他见木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哆哆嗦嗦的又接了一句:“勾魂使者?”
木鸢眉头一跳,“不是。”
“哦哦,不是不是,还好不是,可吓死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听了木鸢的话后,男人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声音大的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有些突兀。
说实话,如果不是男人的动作依旧僵硬机械,木鸢还真以为他从她的话中得到了几分安慰。
男人身旁的女子年龄大概在30岁左右,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修长,相貌精致美丽,气质更是卓绝,放在哪里都是绝对的女神级别的人物。她的神情也有些错愕慌张,但还能把持得住,在木鸢跟男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不停地打量四周,视线最后停在了“哈利港口”那几个漂亮的花体字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看出来了?”木鸢也转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白裙女人似乎有些惊讶木鸢的问题,她移开视线看向木鸢,正好对上了木鸢的眼睛。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眼神中都有不着痕迹地打量和评估,半晌,突然相视一笑。
不管这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反正在嘻哈男的眼中,就是这两个长相格外惹眼的女人似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达成了某种共识,而且是排除他在外的。
在这个陌生诡异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突然有了默契,嘻哈男的心里有些不安。
“这里不是Z国,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来这里的前一刻是在Z国的H市。”木鸢瞟了一眼嘻哈男,轻描淡写地问,“你是出了什么事进来的?”
嘻哈男被问的一愣,把木鸢刚刚的话从脑中过了一遍,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到这儿之前是在Z国S市的高速上,车祸。”他有点儿看出来了,他的反应能力跟这两个女人的似乎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同样一个环境,他看山是山,人家看山不是山,环境诡异,处境也诡异,他有了点儿想要抱大腿的心思,但是还是要慎重,他准备再看看情况。
“死了?”
听到这两个字,嘻哈男强装镇定的表情又是一僵,他脸皮再次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下,但是一直被恐惧支配的脑子在木鸢的问题下反而更清明了一些,“应该是死了……我车祸是因为后面的车突然s形高速行驶,前面的车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急刹车,我当时被夹在了中间,车速120迈,事情发生在瞬间,那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红色的夹心饼干。”苦笑着打趣了自己一句,嘻哈男接道:“可是,如果我已经死了的话,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一片沉默,嘻哈男来回看凝眉不知道想什么的两人,有些无措。
半晌,白裙女人突然道:“肺癌,Z国S市,一个月前的体检还是好的,昨天突然昏倒,被送去医院确诊,当晚去世。”她看向木鸢,“你也是意外?”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肯定。
看着白裙女,木鸢的眼神和话都有些让人心惊肉跳的意味深长:“外出工作时被铁球砸死,身体被不知名的物质定住,不能动,躲不开。”
被定住?被什么定住?嘻哈男下意识的跟白裙女对视了一眼,突然,两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但是,如果仔细一想,他们的经历一样的不符合常理,不管是突如其来的车祸还是确诊后立刻就死的肺癌,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们来到这里制造的种种意外,这种不科学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们三人来回看了看彼此,结合自己的经历,一时间有些毛骨悚然。
正在这时,薄雾里面又走出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站在中间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他面容清秀白净,个子不高身材瘦削,气质天然柔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如果不是眼角的皱纹和眼底的世故暗示了他不再年少,说他三十岁出头也有人相信。
另一个男人则男人味十足,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大几了,他个子很高身材结实,相貌不是很好看但硬汉气质十足,他此时的表情十分难看,一出现在这里便眼神犀利的扫视四周,脾气看起来不是很好。
最后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出头,她脸上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黑眼圈依然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常年熬夜的夜猫子,她此时的神情堪称惊慌失措到了极点,身体下意识的紧挨着健壮男人站着,眼睛里时不时的冒出楚楚可怜的光。
空气凝固了几秒,气质可亲男最先打破了沉默,他声音柔缓,说话的艺术简直臻于化境,把自身柔和的气质发挥的完美,寥寥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掌控全局。六人在他的引导下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各自说了些自身的情况。到此时,木鸢才想起来他们忘了做自我介绍,也这才知道嘻哈男叫张碎碎,白裙女叫欧芸。其他三人中,可亲男叫何以寻,过劳死,硬汉男叫孙明阳,车祸,女孩儿叫鞠兰兰,脑梗,三人出现在这里之前的最后落脚点都是Z国。
木鸢站在最边上,目光透过越来越厚重的雾气看向波澜诡谲的海平面,没有再过多的参与大家关于是否是穿越了的讨论,大多数的时间保持了沉默。
“叮!这里是全球破案直播现场,此次探索直播为原始星亚洲区第268场,直播主题是‘幽灵游轮’,本场直播人员已全部到齐。”
“叮!你收到了一份来自加纳号游轮的邀请函,这艘游轮上满载着明达教堂学校三年级的学生、教士和修女,他们此行的目的未知,行程总时间未知,你的具体身份未知,游轮沉没原因未知,幸存人数未知。”
“叮!请注意!以下为天域为本场探索直播任务所制定的规则:
一、探索者务必准时登船,否则后果自负。
二、探索者务必全力通关,否则后果自负。
本场探索直播为初试场,初试难度随机,初试通关者将获得‘全球探案’直播的正式入场资格。”
“叮!初试场中,天域会在过程中给予众位探寻者必要的提示。”
机械单调的语音每隔一秒发出一条,待语音停下,在这本来就雾蒙蒙的空间里,雾气瞬间更是浓到了骇人的程度,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暗淡的橘灯并不能舒缓几人瞬间紧绷的情绪,甚至为这份朦胧添了几分诡谲。与此同时,离六人不是很远的地方,一直黑暗压抑的海平面上突然传来了轰轰的船鸣声。
自那机械音响起,木鸢的心脏就一直不停的怦怦乱跳,不管是原始星还是直播,这些字眼通通让她的心情沉重,心中不断地涌出强烈的不安感。
“松手!”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斥,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默,“你指甲都快伸进我的肉里面了!”是孙明阳的声音。
“对,对,对不起哥哥……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好害怕,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雾气蒙蒙中传来了鞠兰兰呜呜的抽泣声,她的手并没有撒开,反而越攥越紧。
“妈的!撒手!老子的肉都快被你抠下来了!回家回家回什么家,你都死了回去也是去地府!别哭了!哭得老子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似乎并不管用,木鸢仍旧能听到鞠兰兰低低的呜咽声从看不清楚的左边传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真的很有几分鬼片的感觉。
砰的一声,鞠兰兰的哭声一顿,似乎是孙明阳终于忍无可忍把她甩开在了地上。
木鸢没有说话,其他几人也都没有言语,甚至连看起来像个老好人的何以寻都没有什么表示,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声音越来越近的轰鸣声中,同时,脑中还在不停地回放着刚刚那机械声所说的话。
被甩开的鞠兰兰不敢再出声,她手臂抱头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她并不傻,相反,她其实很有些生存技能。之所以不动实在是因为此时的雾气太浓了,她分不清人,不敢随意靠上去,怕靠过去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所以她没有发现木鸢他们是面向海面的,只有她是面向着相反的方向。那个方向一直一片漆黑,空荡荡的看不见深处,再加上她本来就恐惧到了极点,没有注意到雾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慢慢的变薄。
所以,当她因为脖颈不舒服抬头略作舒缓的时候,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地看见黑暗处正在悄无声息的走近的两排黑影。
一连串啊啊啊的惊叫声不受控制的从鞠兰兰的喉头里面溢出,她被骇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妈的……”以为鞠兰兰又作妖,孙杨明暴怒转身,但只一瞬间,他爆粗口的声音突然哽住,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有人……”
其他四人警觉回头。
在他们相反的方向,由几个身穿修女服的人领头,大队大队的人正排列整齐、接连不断地从黑暗中两个两个地冒出来,无声无息。走在最前面的修女们低垂着头,脸被隐藏在了帽檐遮住的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们的双手拢在一起,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本来代表着圣洁的修女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森。后面陆续冒出的大队人马身高参差不齐,彼此之间差距很大,他们此时也都低着头,姿势一样的僵硬,仿若被牵线的木偶。
这支已经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的队伍出现的悄无声息,而在他们身后的黑洞里,还在不断的冒出人来。
木鸢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几个人都下意识的彼此靠近了些,空气太安静了,木鸢甚至都能听到张碎碎不停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恐惧地站不起来的鞠兰兰被何以寻捂住嘴巴拖到了木鸢的身边,他脸色很难看,此时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压抑和焦急,“明达教堂学校三年级的学生、教士和修女,刚刚的信息。我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们怎么看?”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差不多已经出来了近百人,木鸢从头到尾又回忆了一遍刚刚的提示信息,也低声道:“它说这里是全球破案直播的试炼场,我们是探寻者,那我们的任务应该就是要破案,所以这艘要沉没的游轮应该不是意外,大概率是人为。我们要探案却不是这所学校的人员……”木鸢的表情突然变了,她扫视一圈,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口口水,声音尽量平静地接道:“现在,我们登船的身份有了。”整个过程中,木鸢都下意识的回避了直播这两个平时看似平常,但在此刻格外令人骨寒毛竖的字。
就像是魔法,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了样子,欧芸的服饰变成了修女服,张碎碎跟孙明扬穿的明显是船员的短打,何以寻是教士,而她跟鞠兰兰则是衬衣半身裙和雨鞋的打扮,很明显,她俩的身份是学生。
这个身份真糟糕,木鸢的太阳穴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突突直跳,这种不详的预感在看清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修女的脸时变成了现实。
修女一言不发,她缓缓地抬起了头来,形容枯槁的一张脸,格外尖长的鼻子,阴霾冷漠的眼神,只是这样阴森地盯着她跟鞠兰兰几秒钟的功夫,木鸢已经有了后退的冲动,她压抑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在看到修女突然诡异地勾起嘴角后也下意识跟着僵硬地弯了弯嘴角。
看到她也笑,修女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她不笑了,嘴角耷拉成了深深的八字,不再看怕的浑身打摆子的鞠兰兰,她盯着木鸢的眼神可怖中又带着几分怪异的兴奋。
“8号和23号擅自脱离队伍,上船后立刻关禁闭,8号挑衅老师,没有晚饭。”说完,带着队伍朝着游轮的方向走去。
岸边,游轮已经靠岸,没有人出来,舷梯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自动铺好,本来黑暗无声的巨大游轮在有人踏上舷梯的瞬间自动亮起了昏暗的橘色灯光,灯光真的很暗,给本就锈迹斑斑的游轮增添了几分鬼气。
两排九个修女带着队伍沉默的上船,欧芸很机灵,她不动声色的走进了第九个没有同伴的修女的身旁,木鸢同样走进了学生中的8号空位,沉默地跟着上了船。何以寻见状,连忙想把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鞠兰兰推进学生中的另一个空位。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鞠兰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死死的抱着何以寻不放手,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我害怕,不要推开我的话”,任何以寻怎么拉都拉不开。六人中还没上船的孙明阳一脸忌惮地站在一旁,谨慎的没有上前帮忙,另一个还没上船的张碎碎的脸色只比鞠兰兰好一点儿,估计这会儿已经被这怪诞的场景骇地动不了地方。
拉不开鞠兰兰的何以寻简直被气歪了鼻子,眼看着队伍已经到了最后,走在最后面的七个教士马上也要上船,何以寻只能拖着鞠兰兰一起进了空出来的教士的位置,脚步沉重地踏上了舷梯。
在两人踏上舷梯的一瞬间,让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鞠兰兰的身体居然毫无预兆地爆裂成了无数片,在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已经化成粉灰。
见状,在船上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木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她的脑海中甚至还回荡着鞠兰兰被撕碎前痛苦到狰狞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木鸢猛的转头看向学生中的另一个空位,果不其然,那里已经被人填满。
这艘船上的人数应该是固定的,他们替代了这艘船上本来就存在的人的身份上船,鞠兰兰当时没有站进去,原来的学生便自动出现补上空位上了船,人数够了,鞠兰兰自然丢了身份,成了多余那个人,失去了上船的机会。而那个天域所制定的规则里面有一条是探寻者必须准时登船,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后果竟然是粉身碎骨。
目睹了这一切后,孙明阳跟张碎碎惨白着一张脸屁滚尿流的跟在教士身后连滚带爬的上了船,一刻都不敢耽误,在所有人都上船的瞬间,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010116805号探寻者违背规则,已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