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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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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公园的停车场上停着一架通体雪白的云艇。

云艇的车身呈现漂亮流线型,型号为KM-24。这个型号通常代表着私人所有,来自大型玩家交易市场。KM-24现实历三年前在圣域上市,车体采用记忆金属材质,车门可360度无障碍旋转,车窗为单向玻璃,硬度达到防弹级别。

因为造价不低,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云艇代步。除此之外,也有不喜欢开云艇的,像是洪警官,她是重型机车的狂热爱好者,爱车只有玛格丽特一台。

面前的这台云艇,应该是世安署的副队长乔的。

云艇作为交通工具,从速度、安全、舒适度等多角度分析,几乎无可超越,所以它一直是官方内定的交通工具。在服务区,你几乎只能看到漫天的云艇来来往往。

但它在玩家间投产使用,是近些年的事。

林淮之亲自批的条子。

在此之前,休息区的通行状况的确十分堪忧。

游戏里的游戏区,毕竟不像现实世界有飞机或者轨道交通运输系统,那时往来最快的交通工具是永动四轮车,只能在陆地上使用,且从A组到Z组,最少需要耗费三个月的时间。引进云艇后,这个时间大幅降低,逐渐缩短到只需要半个月。

当然时间缩短是有两面性的,交通成本降低,导致玩家混杂。有时候也会引来一些新的麻烦,所以才会有后来的称号系统。

扯远了。

云艇的安全锁有自我识别功能,只要主人在两米之内,它就能自动感应。

因此乔和林淮之前脚刚进入停车场,后脚就见着云艇的车门自动开启。

乔一边坐进驾驶区,一边示意林淮之一道上车。只是谁也没想到,林长官刚坐上去,云艇又跟疯了似的突然报警个不停。

“不好意思,”乔略带歉意道,“我忘了前阵子刚给云艇设置过身份过滤功能,它现在只认我们的人。来,阿淼,抬头看镜头,让我把你的身份信息输进去。”

林淮之配合的看向云艇的中控屏幕。

十秒钟后,系统提示添加成功,吵人的警报声终于停止。

之后跟上来的余欢,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余欢冲着驾驶位上的乔道:“走吧,就我们三个。我亲眼瞧见简姐搂着姓唐的小姑娘上了玛格丽特,她俩应该都不来。”

乔惊讶:“那姑娘不是那位的人么?”

“谁知道?”余欢想了又想,往下接了一句,“你也甭担心了,我相信简姐心里有数。”

洪简心里有数没数没人清楚,但是以林淮之对唐棠的了解,她这么主动的跟上来,一定目的不简单。

小丫头片子,才多大的年纪,没进过父亲的允许,竟然擅自打了耳洞跟舌环。

难道真是叛逆期来了?

林长官的视线透过暗色玻璃,目送时代公园渐行渐远。

*

谢令几乎复刻了一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休息组基地。

透过云艇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栋古典主义三段式结构的建筑。

建筑左右对称,外部造型轮廓整整齐齐。远远望去尽显端庄雄伟,细品下又不失富丽堂皇,整体体现了欧洲建筑家充满理性的复古审美。

林淮之隐约想起,当年谢令向他介绍过——这座华丽的办公大楼有小凡尔赛宫之称,据说与世安署法国的总部有异曲同工之处,最初是个法国人设计并建造的。

云艇从大门进去,在到达小凡尔赛宫前,会先路过一棵巨大的榕树。

这棵榕树与小凡尔赛宫整体的风格不符,因为它是在宫殿建成前就存在的。

由于年代久远,树冠长势茂密,且这棵榕树的品种与地球上常见的不同。夏飘白榕花,冬落红榕絮,总之十分稀奇,所以谢令那会儿没忍心让人砍了它。

后来,也不知是谁,在榕树枝上架起了一座秋千。

林长官很喜欢榕树与秋千。

那段时间,只要工作烦心或者进展不顺,他就进入陆淼的意识,一个人坐在榕树下荡秋千。

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圣域还只是乐园,没有开发出如今这么大片的地方,他跟随父亲,还有父亲的同事一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因为他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大家担心他无聊,给他做了个秋千,就挂在中心树上。

闲暇之余,他们会来看他荡秋千,陪他聊上两句。

那时父亲就站在他的身边,在秋千降落时推他一把,再在秋千荡到最高时,朝他挥挥手。

昔年的景象历历在目,又仿佛过去了千万年,终究只存在于记忆中。

林淮之原本以为,谢令买下新的休息组,或许不再有那棵榕树,当然也不会有榕树上的秋千。

所以当云艇经过榕树时,他还是惊讶地张了张嘴。

前排的乔转过头,瞧见少年满目惊艳地看向窗外的榕树,不免笑了笑:“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队长这么执着的要把这棵老榕树移栽过来。天知道为了这个天马行空的决定,榕树和我们都吃了多少苦~”

“布莱恩叔叔,”少年回头,“我好像听到哥哥的声音了,你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他的吗?”

乔点头:“但他说他这会儿有点忙,让我先招待你,不过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并不需要我。”

林淮之微笑道:“请把我放在榕树边。”

*

少年一步步走向草坪,来到枝繁叶茂的榕树下,他一眼就看到了树枝上挂着的秋千。

熟悉的榕树,熟悉的秋千。

看起来有人精心打理过了,秋千的锁链换上了新的,坐垫也重新垫了块软垫。

林淮之坐在上面,抬头看向头顶的榕树。

冬去春来,虽然还不到夏日飘榕花的季节,但是树枝上抽了新芽,一派生机勃勃。

他常年待在核心区,那里四季如春,永远繁花似锦。

现在想想,四季如春或许未必是件好事。春天之所以美丽,并不是因为它拥有最多的花。它大约是四季中唯一不该是静态的季节,枯枝新芽,朽木生花,美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

谢令开完会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少年不知从哪儿摸了根树枝,一边坐在秋千上左右晃着腿,一边用树枝在草地上画画。

有一瞬间,谢令觉得他像是刚落入人间的天使。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淼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乖巧——

少年的脾气其实并不是很好,有时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而如果别人不听他的,就会一直记着仇。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小脸蛋儿,闯祸了装无辜,生气了阴阳怪气,平日没少利用他的心软得寸进尺,一手气人的本事练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简直是个小王八蛋。

可是那样的陆淼会让他感觉很真实,会比平日里那个乖巧顺从、说什么是什么的陆淼,更让他感觉到安心。

天使总会回到上帝的身边,谢令并不希望他是,这样他或许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你在拿我的新草坪练笔吗?以前倒是没见过你画画,在你给李萌画画前,我甚至以为你不会,”他走过去,站在秋千旁边,歪着脑袋欣赏了一番地上的画作,“你在画……唔,画我?画的不错,不过草坪造价不菲,我按你画的,让人把草坪重修一下如何?这样就能永远把画留下来,让你每次来荡秋千的时候,都能看到我。”

林淮之停下手中的树枝,抬头看向他:“这不是你。”

谢令惊讶:“不是我是谁?”

林淮之指了指前方,谢警官这才发现,面前这棵粗壮的榕树旁边还站了个人。不知他从哪儿随手抓过来的模特,的确摆着和画中一样姿势。

谢令脸黑了:“你画他做什么?”

林淮之笑而不答。

“队长!我还有事先走了!”倒霉的模特敏感得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氛,拔腿就跑了。

他人一走,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少年不再憋着,笑得前仰后合。

谢令一脚踩在画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秋千上的人。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小王八蛋啊,他想。

“哥哥别生气,”林淮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半推半就的蹭到他怀里,“我只是等你等得有些无聊,以后我给你单独画一张,就贴在你办公室里,让你日日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谢令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了起来,贴着他敏感的耳朵低声问道:“等多久了?”

其实并没有很久,撑死了也就半个小时,但林长官肯定不能这么老实。

于是少年夸张道:“等了好久,等到我觉得哥哥不要我了。”

顺势挤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谢警官扯了扯嘴角,虽是一眼看穿,但并不拆穿。

他自己往秋千上一坐,再将怀里的少年抱到腿上。

这下,他可以更清楚的欣赏这幅画了,包括他刚刚踩上去的那一脚脚印。

“我瞧着画的一般,”谢令顿了顿,又问道,“你喜欢画画?”

难道刚才上来就称赞他画得好的不是他?

而且就谢警官对画作能有什么建树,他知道什么是画的好,什么是画的不好?

不过既然他要聊这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似乎也不是不行。

“画能体现画家的一生,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在了,别人看到我的画,会不会也去猜测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想画画,谈不上喜欢,只是个念想。”

谢令怔忪,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但他没有细究:“既然如此,我给你找个老师?”

林淮之摇摇头:“我曾经有幸向世界最知名的老师学习过,不会有人比他教的更好,但老师只能交基础。所以哥哥,不必找别人,我画不好可能真的因为缺少一点天赋。”

谢令沉默。

少年向后一倒,顺势靠在他的肩上,在对方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像猫儿一样,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我不是说你画的不好,我跟你道歉。你画的真的很不错,我一直记得李萌看到你的画时,露出的那个表情。毫无疑问,是你打动了他。”

谢令突然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可我并不像建议别人那样,建议你学这学那。因为我不关心你学什么,只关心你是否真的想学,我希望学习对你而言是一件快乐的事,而不是仅仅为了听从安排。”

林淮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谢令似乎是第一个这么对他说的人。

他与常人不同,因为生病,他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一群来自世界各地,最为顶尖级的人才。故而他自幼被寄予厚望,大家闲暇之余,都喜欢争先恐后地教导他,想让他代替他们实现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

他从小就是天才,学什么会什么,也从不会拒绝学习。所以大概除了谢令,真的没有人在乎过,他是否真的想学这些。

谢令见他沉默,调侃了一句活跃气氛:“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机器人,不,机器人也没你学的这么快的。法语我只教了你两周,你就可以与我日常无障碍沟通。还有简说,你从没摸过枪到弹无虚发,只用了一个下午。你还弹的一手好琴,画的一手好画,宝贝儿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林淮之认真想了想,最终得出结论:“好像……还真没有。”

谢令微微侧过脸,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不谦虚的小家伙。”

少年耳朵红了,但不想就此就范,最后挣扎着一本正经的反问道:“哥哥的意思是聪明不好么?”

“不,聪明很好。”谢令低沉的笑声传来。

林淮之总觉得他的笑声里有什么未尽之意,少年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好听了不起啊!”

谢令松开抱着人的手,然后顺势在对方屁股上拍了拍。

“小东西,起来,”他在林淮之生气前接着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吃午餐。”

林长官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哥哥下午还有事吗?”

谢令笑笑:“陪你算吗?”

林淮之白他一眼。

“嗯,那就没有。”

“哥哥下厨吧,”某人弯起算计的眉眼,“我想吃法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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