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茜很快反应过来，并不是洪简他们回来了。
周围的景色完全陌生，并不是百货大楼堆满货架的一层，安娜也不知所踪，而且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林淮之歪着头，瞥了眼她的耳垂。
果然那只由他亲手戴上去的耳夹通讯器不在了，于是他问道：“我给你的东西呢？”
乔茜茜下意识摸了下耳朵：“哎，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都没发现。”
林淮之目光沉了沉。
“对了，这里是哪儿啊，安娜呢？”乔茜茜站起来，四下望了望。
她最后在右前方看到了电梯，那一瞬间她迟疑了片刻，脸色也比一开始白了些。
乔茜茜面无血色道：“这里是……实验室？”
林淮之大约猜到了她变脸的原因，嗤笑了一声，看她的眼神也比之前冷了几分。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乔茜茜看向洪简。
洪警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告诉她——你妈妈为了救你，把自己换到了安娜的身边，而把你送了过来？
洪简不理她，她又看向林淮之。
林淮之显然没有洪简那样的共情能力，他淡淡睨了眼乔茜茜，微笑着问她：“你确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洪简冲他摇了摇头。
乔茜茜这下更加迷茫了。
林淮之无视了洪简的警告，看向远处的电梯门，然后转头回来问她：“你进入游戏的时候，是在研究所的第几层？”
洪简愣了愣，完全没猜到他竟然问了这样一个无关的问题。
但是乔茜茜对这句话有反应，似乎这句话启动了她身上的什么机关，小姑娘激动地抗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淮之自问自答道：“B27层对么？”
“你闭嘴！”乔茜茜恶狠狠的看着他，好似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扑上来撕了他。
“可是谢令却是在一楼大厅接到的你。”
*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她知道她受伤了。
她想要回头，那只牵着她的手，突然在她背上拍了拍。
——“茜茜，听话，别回头，一直走，往前走。”
她打开了电梯的门，一脚踩进安全的电梯内部，那只一直放在她背上的手却突然松开了。
“快进来！”
她转身，想要把她拉进来。
却看见一直护着她前行的那人，半边身子染了血，疼得几乎走不动路。她咬着牙，托着受伤的腿，拼尽全力往她的方向靠近。
在她身后，是成群结队的丧尸。
它们的速度并不慢，可能比她还要快一些。
那时她站在电梯里，突然就害怕了。
她想反正她已经被咬了，没准早就感染了丧尸病毒……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她自己也演过，应该很清楚。
一念之差。
她做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后悔的决定。
在尸群涌上来前，她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电梯在B27层停留了许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按什么键，电梯就是不走。
隔着门，她听到了尸群里那声不属于丧尸的惨叫声。
当时她就靠在电梯门上，从一开始做错事的惊慌，变成后来的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电梯最后为什么又能动了……
成功活下来后，她再也不敢回头看研究所哪怕一眼，好像里面关的不是丧尸，而是那个卑劣和无情的自己。
所以当初林淮之提议过来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得那么的抵触。
兜兜绕绕一圈，她不但回来了，那些肮脏的事，还全被别人知道了。
*
乔茜茜疯狂地想要阻止林淮之继续往下说，发疯起来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她什么武器也没有，但是爆发力惊人。
洪简与余乐一人一边，好不容易才架住她。
林淮之毫无惧色。
他慢慢走近乔茜茜，撩起贴在她脸上的一缕碎发。
这个叛逆的女孩儿，一张脸上眼泪纵横，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一道血印。
好吧，也不算是完全没救。
他看着她，字字戳心：“乔宁有一张换位卡，可以自由选择一位玩家与他置换位置。”
乔茜茜呆住了，甚至一时忘了挣扎。
林淮之不想这么放过她，于是继续追问：“你觉得她在身处尸群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使用这张卡，与你对换位置，这样被咬成那样的就不是她了。”
呆愣的女孩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呜咽了一声。
“那时她都没用这张卡，”林淮之继续道，“但是在得知安娜是尸源，你与她单独在一起，而你很有可能已经感染的时候……你觉得她又为什么会用了这张卡？”
乔茜茜难以置信：“不，你在说什么……安娜、安娜她那么好，之前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她还陪我聊天。她告诉我，其实她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她怎么可能是尸源？”
林淮之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这句话外的问题。
“你们都是什么？”他问。
乔茜茜没有说话。
“让我猜猜，”他又一次自问自答，“你们都被父母抛弃了对么？”
乔茜茜震惊：“你怎么知道？！”
林淮之不以为然：“现在安娜没对你动手的原因找到了，因为她认为你是她的同类，对你产生了恻隐之情。”
洪简反应过来：“等等，如果安娜觉得乔茜茜也是被她妈妈抛弃的，那么乔宁过去，她，她……”
“所以她死了。”
林淮之俯身，认真地看着乔茜茜：“乔宁把自己亲手送到了一个你向她说‘希望她死’的人手上，我们伟大的安娜小姐替你完成了心愿。”
“不，你胡说！”
乔茜茜再次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她又哭道：“我是恨她，恨她这么多年来生了我，却从来不管我……可我不想她死，从来没有……我想她好好活着，我只是想她……可以多陪陪我……”
林淮之冷冷的看着她。
那一刻乔茜茜觉得自己比关上电梯门的那一刻还要痛苦。
面前的女孩儿已经彻底崩溃了。
洪简实在看不下去了：“林，少说两句。”
“是我懒得训小孩儿。”
林淮之道：“乔茜茜你长点心吧，年纪小不是你一直幼稚的理由。你十八岁了，想必应该成年了。”
“成年人，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说完朝洪简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谢令去了B36层里面的那间隔间。
*
乔宁痊愈后，那张病床余乐也收拾过了。
林淮之一进门，就对着身后跟着的谢令命令道：“脱衣服，去睡觉。”
谢令听不懂他说什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在原地没有动。
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又养儿又养女，前脚训完一个，后脚还要给这个连衣服都不会脱的更衣。
他伸出手，在谢令领口的口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一颗颗给他解开。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在谢令眼里意味着什么，他眼瞧着又要凑过来咬他。林淮之蜷起膝盖，给了他肚子一下。
谢令痛感还在，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脾气不好的林先生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的拽着他，一把按到了床上。
谢令刚想挣扎，头顶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别动。”
林淮之给他脱了上衣，又要给他继续脱裤子，隔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呃，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
洪简及时捂住自己非礼勿视的双眼。
林淮之抚额：“等等，有事找你。”
“不好吧，你俩做这种事，我能帮上什么忙，”洪警官为自己代言，“你知道我是弯的。”
“……”
林淮之脾气又上来了，对着谢令，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索性也懒得再给他脱衣服，一把蒙上被子，恶狠狠地命令道：“睡觉。”
谢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回林先生坚持住了，没被美色|诱惑，冷冷地重复了一遍：“闭眼，睡觉。”
神奇的是，谢令竟然照做了。
洪简啧啧称奇。
林淮之走到床头的柜前，在柜子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洪简看到他拿出了一罐蜂蜜，好像是做烤肉时她刷的那个，记得那是乔宁带进来的槐花蜜。
“去给乔茜茜泡点蜂蜜水。”
他想，这种情况下乔宁还不忘带瓶蜂蜜进来，或许是真的喜欢，但也有可能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林淮之又道：“劳烦看着她点，别让她做傻事。”
洪简接过槐花蜜，吹了声口哨：“林，我想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林淮之挑眉。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就像当时7号玩家死了，你毫无触动，甚至还能理性分析局势。”
洪简又说：“但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一个温柔的人。只不过你的温柔很少能被大家看见，比较隐晦，但是同样也非常感人。小队长，应该也是看上了你这点吧~”
你现在这么说，好像不久前说他是替身的那个人不是你一样。
林淮之无奈：“乔宁与乔茜茜的问题本来就是十几年来积累下来的，虽然只是母女俩坐下来聊个天，把一切说开的事，可毕竟积重难返，也不可能有那个机会互相坦白。”
“要是真按乔宁说的，什么都瞒着她，那她们这场游戏出去，之前怎样，之后还怎样，想必也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洪简若有所思：“所以你刚才说话才那么狠！”
“没错，”林淮之叹了口气，“这只是场游戏，乔宁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她们还有机会。现在意识到问题，总比哪一天真的生离死别再后悔要好，猛药是最有效的。”
“乔茜茜现在越愧疚越痛苦，等出去之后，就会对乔宁越好，越不敢冲她乱发脾气。人类总是固执己见，一旦有了成见，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敞开心扉。我只是帮她们走出了这第一步，之后要怎么发展，还得看她们自己。”
洪简感慨：“天呐，不得不说，林，你也太会了！”
林淮之微微一笑道：“我其实挺喜欢乔茜茜的，她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
洪简竖起八卦的耳朵：“前男友？”
“不，”林淮之想起唐棠，低声笑了笑，“是个女孩子……是个混世小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