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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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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死亡,1人生还?”

像个机器人似的,章尔小声重复着广播里的这句话。

许意缓缓地在桌边坐下,椅子的冰凉穿透衣衫,渗进她的骨髓,她抱着背包,轻声说:“你们没发现吗?我们刚好7个人,这像不像死亡预告……”

听见许意的这句话,王善面带惊恐,往章祁的怀里缩了缩。

作为男朋友,章祁摸了摸王善的头发,他粗暴地打断了许意,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别在那里危言耸听。”

“说不定是那人想把我们吓跑,这样我们挑战失败,就拿不到奖金了。”朱姒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她指甲上镶的碎钻。

许意忽地想起始终未曾发言的白九,自从广播响起后,白九从未说过话,她倒是好奇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S大老师的人,会怎样看这件事。

“白老师你怎么看?”

只见他抬起那张苍白病弱的脸白,沉声说:“我倾向于是恶作剧,不过去看看也好,正好打消大家心中疑虑,左右长夜漫漫。”

合上习题册,常梧拿出眼镜布,低头认真地擦拭着眼镜,她突然幽幽地说:“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我们不如去广播室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众人来到位于一楼入口处的广播室,许意推开门,只看见广播室内空荡荡的。

“你们说这广播是谁干的?”朱姒慵懒地靠在门上,她掏出口红补妆,红唇艳丽如鲜血。

常梧扶了扶眼镜,厚厚的眼镜片下是双锐理的眼眸,她说:“说不定和朱姒说的一样,这广播就是那人恶作剧,不想让我们轻易赢奖金。”

章祁的眼眸中迸射出精光,他颇有兴趣地说:“说不定是图书馆里有其他人恶作剧,之前学校不是还有人假装发生凶案,把舍友吓得尿裤子的事吗?”

闻言,章尔面露疑色,她说:“刚刚我在每层楼都转悠了一圈,根本没看见人影。”

许意皱着眉头,事实上,这种广播只要事先设定好程序,并不需要有人在广播室实时广播。

尽管章尔语气笃定,但她只是在每层楼都转悠一圈,这不等于她将所有角落都找过,不过,许意更确信,这图书馆里只有7个人,并不存在所谓的第8人。

一无所获的众人回到二楼。

朱姒坐在椅子上,玩了会手机,她忽然对坐在身旁的常梧说:“常梧,你陪我去趟洗手间。”

搂着王善的章祁冷哼了一声,他笑着说:“朱姒,你从前不是说自己胆子大吗?现在怎么不敢自己去洗手间了?”

闻言,朱姒看向章祁,说:“这广播不会是你干的吧?你最爱恶作剧。”

章祁的脸上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他拿出裤袋里的小刀,凑近朱姒,说:“我不仅爱恶作剧,更崇拜电影里的连环凶手,要知道,连环凶手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漂亮女孩。”

许意注意到,章祁手里的那把小刀很是精致,刀把上甚至还刻着章祁的名字首字母缩写:ZQ。

冷冷的刀光映在朱姒的脸庞,见朱姒吓得脸色发白,章尔又出来打圆场,她勾着朱姒的肩膀,瞪了章祁一眼,说:“章祁,你开玩笑有个度,别老吓朱姒。”

章祁这才收回手里的刀,章尔挽着朱姒的手,陪她去洗手间。

等朱姒走远后,章祁立马开始炮轰朱姒的种种恶行。

“朱姒以为她是谁,整天把自己当太后,迟早有天我会让她知道颜色。”

王善扯了扯章祁的手,她怯怯地说:“会不会真的像许意说的那样……”

章祁有些不耐烦,他大声说:“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连贺兰山我们都挺下来了,有什么可怕的?”

听见贺兰山,一直没吭声的常梧抬了抬眼镜,眼中全是警告的意味,连王善的脸色都不大好,仿佛贺兰山是他们不能提起的过往。

章祁自知失言,闭上嘴没再说话。

当许意问起关于赏金冒险更多的细节时,王善讪讪一笑,连忙提起之前为学院周年庆排练的舞台剧,借此转移话头,常梧很是捧场地和王善搭着话。

在书架上取了一本小说,许意坐在旁边的桌上,佯装看书,心中却思索着那道杀人广播。

尽管没问出这场赏金冒险的来龙去脉,从王善和常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里,许意倒是获取了不少信息。

比如,因着朱姒突然有事,原定由朱姒扮演的舞台剧里的角色,改由王善扮演,尽管那只是个只会尖叫的花瓶角色,但朱姒对这件事很是介怀,最近都没给王善好脸色。

比如,章祁是位恐怖片爱好者,最喜欢的角色是电影《长夜》里的反派。

许意拧着眉头,她记得这部电影,里面的反派爱追逐法外正义。

又比如,章祁喜欢浪漫主义诗歌,前不久刚刚加入了诗歌协会。

章尔和朱姒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怀里抱着好几本小说,书脊上都贴着图书馆的索书号,还着图书馆的藏书章,除了许意和白九外的每人,都从这些书里各挑了一本。

长夜漫漫,众人靠着看书消磨时光,这时,许意耳边响起章尔亲切的询问。

“许意,你要不要用笔?我刚好有多的笔,可以借给你。”

“笔?”

许意的目光落在这几人手中的书上,他们正拿着笔在书上勾勾画画,甚至,朱姒正勾画着的那本书,书页已经泛黄,显然是几十年前的旧书。

见许意紧盯着他们的笔,章尔笑着,她颇为感慨说:“我们都有在书上勾画的习惯,当你翻开书的时候,看见别人的评论,这才是读书的意义所在啊,我们都很喜欢读这样的书。”

似乎是觉着许意的反应有些奇怪,常梧附和着说:“看见上面有其他读者留下的笔记,你难道不会觉得亲切吗?”

他们都很喜欢读这样的书?看着这样的书会觉得亲切?许意怔了怔,她看向章祁等人,却见他们面色如常地在书上勾画着,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

至于白九,他倒是没用笔勾画,只是他低垂着眼眸,教人看不清他眸中情绪,看起来他仍沉浸在《论语》中,对他们的争端毫无察觉。

大概是她太正常,以致于她总有种在这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错觉。

许意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不是我的书,我不会在上面乱涂乱画。”

被拒绝的章尔愣在当场。

“你什么意思?”朱姒抬眼,重重地在书页上划了几笔,她冷冷地看着许意,“我们这叫批注,是思想的传递,不叫乱涂乱画。”

靠在章祁怀里的王善,这时忽地开口说:“那些古代书画上不也盖了许多章吗?我们这些批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给后人留下印记啊。”

偏偏这些人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许意哭笑不得,他们难道指望她夸他们功在千秋?

走到朱姒身旁,许意拿起朱姒手里的书,泛黄的书页上满是马克笔的痕迹,许意轻笑一声,又将章祁等人的“批注”一一扫过。

她轻声说:“说实话,愚蠢并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你说谁呢?”

“你们的所谓批注,和小学生的阅读理解差不多,远远算不上思想。”

既然算不上思想,自然更无所谓思想的传递。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许意的话无疑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湖面翻涌出巨浪前,头顶再次响起那道熟悉的冰冷的男声。

“在座诸位大多都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今晚是复仇之夜,凶手隐藏在这座图书馆中,只有他知道离开的方法,生与死,诸位尽可公平竞争。”

许意垂眸,这道广播响起的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众人神色各异,似乎心中各有各的算盘。

许意细心观察着其他人,听到不可饶恕的罪时,除了白九以外,其他人的脸色出奇的一致,都不大好看。

一直沉默的白九忽然提议报警,却被章尔等人斩钉截铁地拒绝。

“一旦报警,我们的冒险就失败了,那笔奖金也要泡汤了。”

“这说不定是给我们的考验呢,恐怖片里不都这样营造恐怖气氛吗?”朱姒睁圆了双眼,她说,“你们不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广播就放弃奖金吧?我们只要待到明天早晨就行了。”

王善面露胆怯,她低声说:“可是广播说图书馆里有凶手,我怕万一……”

“我们这么多人在,退一万步,就算这图书馆里真有杀人凶手又怎样?双拳难敌四手。” 章祁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她。

许意再次走到窗边,广场上的死神雕塑静默地立在那里,从广播的内容来看,她想要逃离这座图书馆,似乎只有找出凶手这个法子。

手机忽然振动,许意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屏幕上的几个字深深烙印在她的眼眸中,她闭着眼,删掉了这条短信。

耳边忽地响起白九清澈的声音。

“许意,你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她转头看白九,这位在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的白九,他有张被造物者眷顾的脸庞,配上通身的气度,活脱脱是古籍里走出来的病弱君子。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心机深沉,越是表里不一。

“问人前,白老师不该先交代自己的情况,以示诚意吗?”

白九直视着她的眼睛,黝黑的双眸像是一泓清泉。

沉默半晌,许意才听见白九的声音,像羽毛般轻轻落在她的耳边。

“我清白无辜。”

他果真清白无辜么?许意仰着头,往事涌进脑海,她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久。

她犯了什么罪?

被迫参加这破游戏罪。

她抱着手靠在窗边,洁白的月光洒进来,整个人陷在光与暗交界处,许意低垂着头,烙印在她的右手手心的莫比乌斯环,此刻正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莫比乌斯环,意为永恒不灭,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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