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晷苍白的皮肤顿时见了红。
荀觉下意识伸手去后腰掏枪,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只是过来签材料的,没带枪。
来人身材普通,穿一身漆黑的夹克,已经接近30度的天气却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头上甚至戴着密不透风的摩托车头盔,只从茶色玻璃里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是骑摩托车一路狂飙到门口台阶下的,进来时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一下大喊,更是把整个大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原本还在高声说话的众人立马噤声,下一秒爆发出更大的声音,蚂蚁似的瑟瑟向后退去。
很快中间就空出来。男人单手掐着秦晷喉咙,挥着小刀大喊:“都别动,把邵医生叫出来!我要见邵医生!”
被挟持的“邵医生”:“……我就是邵医生。”
男人手一顿,随后更紧地扼住了他:“女的!我要见那个女的邵医生!”
“邵蕴容?”夏箕奇反应快,急问道,“你要见的是不是邵蕴容?你见她干什么?先把我哥放了,有话好好说!”
“少废话,把邵医生叫出来!”
男人笨拙地挥着刀,犹豫片刻,反手用刀抵住秦晷的颈侧。
秦晷青白的血管突了起来,一缕殷红顺着刀刃淌下来。
夏箕奇立刻很紧张:“哥!”
他第一次出任务,按他哥的说法,他就是个保姆,连辅助都算不上。虽然男人口口声声要找邵蕴容,但夏箕奇压根不敢去找,他怕他一走开,秦晷当场血溅三尺。
气氛一时胶着。
前台妹子趁男人不备,偷偷抓起一旁的电话机。
男人厉声大喝:“都别动!不准打电话!派个人去叫邵医生,要女的!”
被他目光盯上的前台妹子吓个半死。
没人敢喘气。
夏箕奇又惊喊了一声:“哥!”
男人手中小刀在秦晷脖颈处抹出一道新的伤痕。
他冲面前的荀觉喝道:“再说一遍,不准打电话,不准传朋友圈,谁再摸一下手机,我不客气了!”
荀觉偷偷伸向口袋的手只得停了下来。
荀觉正要开口说话,秦晷突然抢了先,轻轻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把自己呛住了,闷着嗓子低咳。
男人不悦道:“你笑什么!”
“笑你胆大。”秦晷边咳边说,“大厅里几十号人呢,你单枪匹马,不怕一人一拳把你揍成猪?”
男人的怒火明显被拱了起来,一把扯开领口,露出裹在胸-前的黑色□□,冲天的硝烟味把所有人熏个趔趄。
荀觉眼睛顿时瞪圆,按住身边吓瘫了的胖子,大喝道:“都别动,听他的!”
离大门最近那几个本打算偷偷开溜,这一声如雷霆震动,把他们都悚住了。
紧接着恐惧的情绪如毒蛇一般飞快爬过众人脚背,再愚钝的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夏箕奇绝望又幽怨地喊:“哥,你好端端的说那些做什么!”
听声音快哭了。
秦晷却依旧平静:“没事,我就确认一下。”
夏箕奇:“……”
你特么确认一下就确认出一个C4包,万一对方手抖,整个医院连房子带地基都能给你炸成烟花,太刺激了!
夏箕奇开始相信局里长辈们对他哥的评价了。
莽、不是一般人。
简言之,他哥物种属性可以改成“蟒”,教条规章全都能被他盘死。
男人用小刀指着吓疯了的前台妹子,威吓道:“你,去叫邵蕴容来。”
妹子如烂泥般瘫在地上,流着眼泪疯狂摇头,她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跑去五楼邵蕴容的办公室了。
荀觉见状清咳一声:“要不我去吧。”
随后他想起了男人那条明文要求,要女的,于是礼貌性地翘起兰花指。
所有人脸绿成了一块块长满青苔的棺材板。
男人理都没理他,目光开始在几个女护士之间梭巡。
被他目光触及的女性纷纷低下头,一个两岁小姑娘直接吓哭。
最终,男人选中一名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你,把手机留下,去叫邵蕴容。”
妇女腊黄的腮颊显出几分灰白的死气,声音颤抖起来:“我、我、我不认识邵蕴容呀!”
她焦急地四下环顾,想寻找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情急之下喉咙被一口痰堵住,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旁边人大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掐她人中。
一名护士道:“先让她把痰吐出来!”
大家又使劲捶她后背。
好几秒钟,妇女终于咳出一口血痰,双目涣散仿佛丢了魂。
荀觉试图上前一步,立刻遭到男人喝止。
他只好停在原处,摊开双手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意十足:“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只有一公里,警察从出动到抵达,不会超过十分钟。而你已经浪费了至少五分钟,想见邵蕴容的话,赶紧打电话。”
男人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这件事。
荀觉道:“如果怕她不来的话,更应该让我去,揪也能把她给你揪来。”
闻言,男人终于正视了他一回。
荀觉顺势把自己手机丢出去,转身就上楼梯。
男人没有叫住他。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跑到邵蕴容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等邵蕴容拿主意。
邵蕴容抱着双臂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似乎犹豫不决,皱眉对身后助理说:“去了事情就能平息了吗?这个鲁立新来过不止两三回,哪次不是气势汹汹?让他看精神科他不看,现在是怎样,还想要我的命吗!”
助理迟疑道:“但是邵医生……”
“邵医生如果还有点医院继承人的觉悟,就该知道怎么承担责任!”
“可是,鲁立新……”
“鲁立新也是人,我相信以邵医生的能力,说服一两个医闹家属完全可以胜任。”
助理沉默了一会,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邵蕴容:“我作为医院的代理院长,必须对所有人负责。这样,现在就报警,同时通知媒体,让他们写报道时尽量尊重客观事实,不要抹黑我们医院。”
“……好吧。”助理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荀觉这时挤过人群:“不用打了,我来了。”
邵蕴容回头看他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荀警官,你来得正好,这种医闹家属应该能抓起来吧?需要的话我方可以提供视频监控作为证据。”
荀觉打量着她。
实在难以相信她红润饱满的嘴唇怎么轻轻碰了几下,就说出如此凉薄的话语。
荀觉哼了一声:“在那之前,这个鲁什么,想见你。”
邵蕴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个家属情况特殊,不是见面就能解决问题的。”
荀觉踮起脚尖朝栏杆下看了看,好似闲聊一般,问:“哦,怎么个情况特殊法?”
邵蕴容皱眉:“他精神有点问题。我本来安排他看精神科,但他说没有医保,迟迟不肯就医,现在病情有点恶化……”
“底下那个……邵医生是精神科?”
邵蕴容精致的红-唇紧闭了起来,片刻后开口:“不是。”
“那你让人跟姓鲁的谈?谈什么?你知不知道姓鲁的绑了几十公斤C4,一个弄不好,整个医院几百号人加上隔壁那栋住院楼都得被炸飞!”
邵蕴容再次沉默。
就这片刻的工夫,荀觉不容分说抓住她:“跟我下去。”
邵蕴容大惊失色,用力挣扎:“你干什么!我不能去,这个鲁立新是疯子!……”
荀觉压根不理她,力气又大,果然正如他向鲁立新保证的那样,揪也把邵蕴容揪过去。
邵蕴容十分不情愿,高跟鞋将地面磨得沙沙作响。
快走到大厅时,浓烈的硝烟味扑面而来,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映红了夕下的墙壁。
第一波派出所的警员已经赶到,封锁了大门。
薛小梅刚好有事在派出所办理,此时也混在一众同事中间,身上穿着厚重的避弹衣。
她神情有些古怪,频繁给荀觉使眼色。
荀觉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被挟持的“邵医生”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椅子。
“邵医生”坐在椅子里,鲁立新依然用小刀指着他,只不过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贴了一张透明创可贴。
荀觉:“……”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