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荀哥!”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夏箕奇顿时两眼放光。
这时天花板已经掉了一大半下来,最近的怪物也已经扑到了他跟前,秦晷一把将他拽进来。
荀觉迅速转动墙上的齿轮,开启的石门轰然合拢。
缝隙消失时,天花板彻底坠-落,底下的怪物瞬间烂成肉泥。
但三人都清楚,更多的怪物正从门外涌进来,哪怕穹顶尽碎,四壁全塌,他们也能在短时间内自行修复。
好在这第二层密室坚固无比,爆破响了几轮,这里竟然丝毫未损。随着暗门合拢,嘈杂的声音也消弥殆尽。
秦晷从荀觉怀里挣脱出来,四下打量。
这才是真正的研究室。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走廊幽深,在前面拐了个弯,不知能通到什么地方去。
走廊两旁都是宽敞的实验室,有些上了锁,有些开着门,每一间都亮着灯,好几个房间架设着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无数代码飞快地滚动着。
“我的天,院长一个人做这些,忙得过来吗?”夏箕奇边看边称奇。
目光所及之处的实验室就有四处之多,拐过弯还有,如此庞大的工程,院长亲力亲为,难怪要搁下医院一切事务不管。
无论如何,这也太夸张了。
他咂着舌头打量一会,又问:“对了,荀哥,你怎么进来的?”
荀觉故意笑笑不说话,眼睛看着秦晷。
秦晷说:“钟。”
“不可能,那钟我上上下下都敲过了,没有机关。”夏箕奇说。
“不是敲,是指针。”秦晷叹气,对小表弟的智商早不抱希望,顿了顿,只好耐心解释,“这是早期英国推理小说惯用的伎俩,把时针和分钟并拢,指向12点的方向,就能启动开关。”
“可是本来一到12点,时针和分针就要自动重合,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每天这门都要自动开两次?”
“所以要先把指针并拢,人为转动。”
“哦……”小表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在这方面一向不太灵光。
三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夏箕奇走前面,还在比手划脚地思考原理。
荀觉凑近秦晷,轻轻在他耳边吹气:“原来你知道啊,知道怎么不跟进来?”
秦晷偏头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很不喜欢和这人共处一室。
他加快脚步赶上夏箕奇,拽着小表弟离荀觉远一点。
这时夏箕奇忽然问:“哥,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秦晷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空气里有一股怪味飘来,若有似无的,像是死老鼠,又更像是……
“哦,有具尸体。”荀觉平静地说。
“尸体”两个字立刻把夏箕奇吓出一身冷汗。
荀觉视而不见,朝他俩一偏头:“这边,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夏箕奇腿又软了,只能可怜兮兮地挂在他哥身上,并遭受了一顿他哥无情的眼神暴击。
荀觉带他们拐过拐角,进入一扇虚掩的门里。
那是一间储物室,四面堆积着医疗废料,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被人揭开了盖子,里面蜷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恶臭熏得人作呕,白色蛆虫在男人头发里爬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汽泡一样的脓包层出不穷。
秦晷当场扶着门掩住了口鼻。
夏箕奇赶忙摸出口罩递给他,哆嗦着问:“这、这是院长?”
“理论上是。”荀觉道,“死了至少五天以上,皮肤都软了,内脏也开始腐烂,脸上那些白白的就是内脏腐烂转化的蛋白质,顺着口鼻溢出来了。”
“呃……”夏箕奇忍不住干呕一声。
“你行不行?不行去外面呆着。”荀觉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转头见秦晷脸色也有些发白,语气顿时缓下来,“要不,我们去外面说?”
秦晷扶着门框没动:“你继续说。”
荀觉于是揪着尸体头发,把脑袋拎出来一点指给他们看:“死者为男性,身高在178公分左右,年龄55到60之间,死亡原因初步能判定是钝器致死。你们看看这个后脑,应该是被金属物件重击了十几次,头骨都碎了,脑浆也流出来了,啧。”
尸体的脸已经完全腐烂,他轻轻一提,松软的肉质就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白骨。
“看脸是看不出来了,你们觉得呢,是不是院长?”
“应该是。”夏箕奇忍着恶心说,“这里除了院长,也没别人能进来吧。”
“我有个疑问。”荀觉把尸体放回去,扔掉用来包手的那层白布,“我刚才在这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食物,冰箱和厨房都是空的。那么,院长这么多天,都是怎么过活的?”
“那肯定有人给他送外卖。”夏箕奇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都愣了,门外安保如此严密,可见院长性格孤僻,不相信任何人。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份殊荣,能给他送外卖?
要知道,他和秦晷的身份是经过组织内部处理,迷惑了世界意识的。在院长的认知里,“邵医生”秦晷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很显然,“邵医生”并没有进入实验室的权限。
除此以外,能送外卖的就只有……
“Rache。”秦晷突然说。
“不是Rachel吗,文件柜少了一个l。”夏箕奇说。
秦晷缓缓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Rache。”
这下夏箕奇听清楚了,他说的并不是英文。
“德语,复仇的意思。”荀觉说。
秦晷道:“柜子并不是少了一层,而是本来就只有五层。这柜子放在院长的地盘,肯定是按他的要求购买,如果他要拼Rachel,就应该买六层柜。”
“那怎么知道是这个词呢?”夏箕奇问。
“很简单,那口钟。”秦晷道,“这么大的老式钟显眼又突兀,确实让人联想到英国经典的推理小说——”
他看了荀觉一眼,荀觉立刻接口:“A study in scarlet,实在是经典得不能再经典。”
“这是什么?”夏箕奇一脸茫然。
果不其然收获荀觉一顿鄙视:“中文名《血字的研究》。柯南你看过吧,对,就是那个柯南·道尔的代表作,福尔摩斯系列里最著名的一篇。”
“跟复仇什么关系?”
“最经典的不是复仇,而是死者留下的线索,Rache。”
“就算是这样,跟院长又有什么关系?”
见他还不开窍,秦晷轻轻叹了口气:“这本书的凶手名叫Jefferson Hope,想起来了吗,Jefferson也是院长的英文名。”
“啊,这……怎么会?”夏箕奇惊讶地说不出话。
荀觉道:“所以,院长的死可以看成一场关于复仇的谋杀,至于这位复仇者——”
“应该是我市唯一的一个RH-null血型者。”秦晷轻笑了一声,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嘲讽,“文件柜里的记录全部属于她。院长提取她的最初样本,输入到其他人的身体里,想看看二者血液相融后,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如果结果 是正面的,那将是医学史上的奇迹。RH-null型血本来就稀有,以此做研究更是空前绝后,难怪院长要关起门来自己做,生怕泄了密。”
“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死吧。”夏箕奇乍舌。
“因为结果没有按预想的方向走。”秦晷瞥了眼垃圾桶里的尸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结果一旦出现偏差,研究者就越想修正,如此反复,欲-望就会滋生,而欲-望,往往伴随着杀戮。”
夏箕奇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明白,最终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荀觉伸手捏捏他的后颈,像哄小狗一样安慰他。
夏箕奇下意识伸手阻拦,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轻笑。
秦晷缓缓转过身去,微微一笑:“邵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