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死法?”吴缘轻声问。
湿透的纸巾被那双白皙的手揉成一团,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落入垃圾桶里。
但等了许久,武遇也没回答。
吴缘在等他回答之际,打开冰箱,满满当当的一层是各种酒。
上次循环里,他好不容易说服武遇说之前的循环,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死亡打破。
天知道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不会死。
下一秒就被老天爷打脸。
现在再用酒,还能不能让武遇说以前呢。
吴缘试探地看向武遇,问:“喝酒吗?”
武遇探头瞥了眼:“这种度数的果酒,只能当饮料喝吧?”
吴缘:“你不懂了吧,喝的太多或太少都差点意思,微醺刚刚好。”
他拿起最外面的易拉罐,问:“喝这个吗?”
粉粉嫩嫩的罐子上写着一堆日文,看图案大概是白桃味。
武遇立马拒绝地摇头,看来是不太喜欢。
吴缘内心翻了个白眼,忘记这人是个富贵少爷,可挑。
他作势要把酒放回去,那手还没往回带,就猝不及防地朝武遇而去。
冰冰冷冷的易拉罐贴着武遇的脸,瞬间冻红了一层皮。
本以为会看到武遇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再不济的话来个尴尬的表情,但武遇竟然露出几分笑容。
吴缘被这笑容看得羞赧,于是想收回手,结果被武遇一把抓住了手腕。
蓝色血管下是跳动的脉搏,这一瞬间,他手里的易拉罐在疯狂地冒凉气,而他的手腕处却燥热得像火烤一般。
“吴老师,你是三岁小孩吗?”武遇的笑容实在耐人寻味,让吴缘看着有些忐忑。
还没等他作答,武遇带着他的手转了个弯,冰冷的罐体贴到他的脖颈处,结结实实地冻到他打哆嗦。
“武遇!”吴缘怒喊。
“哈哈哈哈哈我在!”武遇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弯弯。
“冻死了啊!”吴缘恨不得揍他一拳,“离我远点!”他握着酒瓶的手往外抵,可惜对方力气太大,无济于事。
武遇夸张地说:“许你贴我,就不许我贴回去?哪有这样霸道的,你是什么霸道总裁么?”
武遇松开他的手,却紧接着就把他压在流理台旁,用手撑着台沿,围成一个圈。
距离突然被拉近,吴缘感到很不适应。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去,却因为身后没有支撑而瞬间失去平衡,幸好他反应快,用空的手往后撑住。
“你……别靠这么近。”吴缘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说完又觉得他这话太欲擒故纵,想收回却晚了。
虽然彼此呼吸交错带来暧昧,或许是种享受,但对方侵略性的意图太强,他在这方寸间只感到无尽的拘束。
他偏开头,神色淡漠着。
“我怎么?”武遇似乎察觉到他的抗拒,收敛住笑容。
滴滴——
冰箱发出警报声,打破了空气里诡异的宁静。
吴缘趁机推开对方,把一旁的冰箱门关好。然后打开了那瓶白桃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酒是一种可以掩盖心跳慌乱的东西。
不能再这样下去。
眼下还在循环里,而他不知道循环何时结束,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实在不值。
而且武遇这个人,他一向猜不透。
经过短暂的思想纠结后,吴缘向理智妥协。
他轻声叹息道:“要不,先去看看书架吧。”
武遇看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有些郁闷。撩完就跑,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刺猬?
吴缘家的书架是定制的,用螺丝固定在墙上以减少缝隙藏污。书架上即使放满了书也非常稳,从未出现过问题。
他把喝了一半的酒放在桌上,然后走到书架旁。
武遇跟了过来,扶着书架,他把上面的书都搬开。四四方方的格子被掏空,原本该有螺丝固定的地方,只剩下了黑乎乎的小洞。
“果然被卸了螺丝。”吴缘诧异道。
武遇伸手摸了摸螺丝眼,指尖沾了些木屑。他将手递给吴缘看,并说:“应该刚拆没几天。”
“还是很奇怪。”吴缘站在书架边,目光细细扫过书架的每一个角落。
武遇问:“奇怪什么?”
“拆了螺丝后,书架就变得不牢固。但我又不是一直在这,怎么确保一定能砸死我呢?”
武遇沉思间抬起头,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惊道:“那儿!”
吴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书架的顶端有个凸起的东西。
他踮起脚细看,原来那东西是根很尖锐的钉子。
忽然,武遇问:“家里有卷尺吗?”
吴缘点点头,很快把卷尺拿来。
武遇按着卷尺说:“吴老师你坐在椅子上。”
吴缘听话的照做。
只见武遇量了量座椅到书柜的距离,又量了量那根钉子到地面的距离。
吴缘已经猜到他在做什么,直问:“是一样吗?”
“一样。”武遇收起卷尺,“这个距离砸下来,正好能砸到你这。”
吴缘感到头顶覆来一只温热的手掌,将他的头发压塌了。
虽然塌了,但是很暖。
虽然很暖,但一想到书架砸下来的情况,他的天灵盖就一阵疼。
吴缘揪住武遇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挪开。
武遇怔了怔,看着空空的手掌,稍稍走神。随后才问:“看来这个人对你家很熟悉,最近几天有谁来过你家吗?”
“说实话,我得想想。”吴缘的记忆很错乱,如果把循环的时间都算上,他已经在循环里过了几天几夜没合眼的日子。
好吧,武遇可能更惨。
这么想想,吴缘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矫情的。
他拿出手机翻开日历,一点点回忆道:“上周六,也就是三天前,我爸妈他们来过,一起吃了午饭。他们吃完饭就走了。”
武遇羡慕道:“我也好想和吴老师的家人一起吃饭。”
吴缘:“……别闹。”
他低头继续滑手机,打开了朋友圈。
“你不是不发朋友圈吗?”武遇看到满满的页面,诧异道:“我这看你连三天可见都没,不会是单独屏蔽我了吧?”
“没有!”吴缘好笑道,“我没屏蔽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编好理由。”武遇拿出手机,打开吴缘一片空白的朋友圈,对他晃了晃。
以好友的角度看,吴缘确实从不发朋友圈。许多与他不熟的,看着他朋友圈里一条横杠,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
实际上,吴缘很爱发朋友圈,是个铁话痨。
没错,现实里画风高冷的吴缘,在社交平台上画风突变,沙雕表情包、脱口成梗成段子,简直没眼看。
但他也不会给人看。
因为——
“我都发仅自己可见。”吴缘点开最近一条朋友圈,还是下午做妆发时的自拍。
武遇觉得不可思议:“朋友圈就是用来分享的!这样吧,你下次把我单独拉个分组,仅对我可见。”
“我考虑考虑。”吴缘轻笑道,“黑名单也是单独分组,你看如何?”
“当我没说!”武遇瞬间服软。
武遇伸出手指继续往下滑,发现一张游戏截图。
“可以啊,吴老师!MVP呢!”武遇像个没感情的夸人机器,听起来一点也不实在,“你开黑怎么不喊我?”
吴缘想了会,才说:“前天刘文休假,来我家打游戏来着。你们俩又不认识,就没喊你。”
武遇瞬间不太开心,沉声道:“我每次都喊你,还带你认识了好多我的朋友。”
“抱歉,一个都没记住。”吴缘实话实说,但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他好像,就是想看武遇在乎他的样子。
理智啊,说得好听。
吴缘觉得理智配酒还不如炸鸡。
他继续说:“第二天还是我送刘文去上班的,不然他准迟到,一个月全勤就没了。”
武遇:“……他还在你家留宿了?”
“对啊,他经常——”
“经常?!”
话到这份上,吴缘心满意足地收住。
感性也不能再满,一切都如他最初所说,不多不少,微醺刚刚好。
“没有经常,偶尔周末会过来玩。”吴缘解释着,尽管对方好像并不太信。
武遇却说:“我以后不接那么多通告了。”
吴缘一愣,他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武遇是个大忙人,曾经就和他抱怨过,除去春节已经快两年没有假期,并且通告早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接通告的意思是,想拥有假期,还是想能来找他玩?
吴缘揣着扑腾腾的心,胡乱猜测着。
他也没喝多,为什么总感觉头沉沉的。
“吴老师?”武遇见他沉默,轻声唤他。
吴缘应声抬头,匆忙找借口:“说到哪了?”
武遇说:“前天刘文来过。”
“还有个人,每天都来。”吴缘无意卖关子,直说:“是快递小哥,都是年前买的,现在才给我送。”
武遇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手上的手机。不知何时,吴缘的手机到了武遇手里,还被他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着。
虽然大多都是自拍、吐槽、读书笔记,但居然一条跟他有关的都没有!
“你都看到去年的朋友圈去了!”吴缘作势要夺。
“别着急啊吴老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武遇伸手挡着吴缘,一边快速地看朋友圈。
终于,被他找到一条。
时间是去年12月31号,晚上23点50分。
是一条歌曲分享。
是武遇的新歌,在跨年演唱会上首唱。
分享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喜欢。
武遇的动作愣在原地,而吴缘也注意到了这条朋友圈。
他干咳了两声,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新歌挺好听的,我就帮你宣传宣传。”随后从武遇手里把手机拿了回来。
“你骗人。”武遇转脸看他,“仅自己可见的分享,能分享给谁看?”
被无情戳穿后,吴缘手足无措。
他已经想不起当时发那两个字的想法了,可能真的就是字面意思吧。
感性啊,真要满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空气里飘散着暧昧的小分子,像雾珠一般凝滞。
吴缘望着武遇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棋子一般圆润和谐,安安稳稳地装着一个小小的他。
惊慌失措或许有一些,淡然也有一些,欣喜也有一些,迷茫也有一些,就像各种单调的酒,最后混杂成了最浓烈的酒。
然而这时,极其破坏气氛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