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说是去旅行,就是真的去旅行,他让林淮和自己一起请了假,比和何琼约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来到了S市,两人从地铁上下来,陈深拿着导航找预订好的酒店,眼前城市景色熟悉却又陌生,熟悉是城市的千篇一律,陌生是它是陈深度过了年少时光的地方,是自己从时光和空间都无法触及的东西。
一件小物坠到了两人面前,是串流苏,陈深抬头看去,愣了下,林淮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这个高楼大厦的商街上居然有着这样一栋临街的古色三层茶楼,在二楼窗户边,一个男人安静地瞧着他们,流苏是从窗台的搭架上掉下来的。
男人身穿一件改良长袍,赫色衬托着石青、石绿,正是古画卷中千里江山的色调,林淮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年龄,他的面容看着年轻,但身上儒雅的气韵增添了年岁的沉淀的底蕴。
“陈君,久别重逢。”他说道。
“”张先生……”看陈深的神色,显然是认识的。
“上来坐坐?”
陈深点头应许,张先生也消失在了窗户之后,这位张先生气场过于鲜明,以至于一瞬间感觉被另一个世界侵入了,林淮回头,却看到陈深掏出手机,飞快地取消了酒店的预订,干了一件不能再庸俗的事。
??不是只是上去坐一坐么。
“这茶楼有不少客房,我们可以蹭一下免费住宿,我来说就是了,淮淮不用操心。”陈深回答得理直气壮又坦然。
林淮虽觉得刚才那个儒雅男人和蹭住宿这个词十分不搭,但鉴于他们现在收入水平,省点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陈深为了迁就他,住宿都是刻意往好的定,的确太费钱了。
他们前面的大门打开了,迎接他们是茶楼的接待员,接待员都身着改良的长袍,虽然款式轻盈出尘,但布料明显粗糙一些,微妙地区别出了身份。
林淮注意到了玄关处的木根桌子上摆放了一盒主人的名片,上面写着“张仲禹”三个字,名片材质看起来是特地定做的,卡片带着淡淡的竹纹,拾起卡片的手感质地醇厚沉稳。
张仲禹,伯仲之间,这名字听着像是有个哥哥的样子,林淮想。
仿佛看出了林淮心中所想,陈深说道:“他还有个哥哥叫‘张伯尧’,两个人是双胞胎,不过是异卵的,长相并不完全一样。”
这名字取得倒是挺古雅的,林淮想,和茶楼的主人很搭,这家茶楼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不过也不出奇,林淮也认识的人中也有不少开店完全是开着玩,基本不对外开放的,林瞿也带他去过这样的茶楼喝茶,只是这一整栋带着院子的小楼在闹市区的开着,还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林淮本以为他们会直接见到主人,接待员却先带他们来了更衣室。
“要换衣服……?”林淮愣了下,刚进门的时候,他的确有听到更衣这两个词,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并没有在意,他并不想换,他没兴趣穿别人的二手衣服,和他相熟的文礼安的衬衫他都不太乐意穿,何况这种不知道被多少人穿了的。
“他提供的衣服应该是全新的。”陈深看出了林淮的不情愿,说道。
这话听得林淮感觉更加别扭了,陈深似乎非常了解这个人一般,这转瞬的疑惑和在意却被陈深下一句话打断了,陈深笑眯眯地向他张开双臂。
“淮淮要和我一起换衣服么?”
“不了……”不管是让陈深看他的身体,还是看陈深的,他都没做好准备,虽然他是想看对方的,但代价是互相看的话还是算了。
林淮进了换衣服的屋子,给他准备的是一款白色的改良后的中式服装,布料和纱混合,长袍不像长袍,马褂也不像马褂单看是纯白,细看衣服上却用银线绣了图纹,灯光下泛着丝绸一般的光泽,最重要的是,看上去不像是被人穿过的,林淮换上了这套衣服,大小刚好合适,旁边还备了一双布鞋和袜子,鞋底十分干净,不曾沾染一丝灰尘,正如陈深所言,对方提供的服装都是全新的,连鞋子都是。
他本该因为这种微妙的被操纵感不爽,但想到一心蹭免费住宿的陈深,林淮觉得实在好笑,也介意不起来。
换好衣服出门,他看到了陈深,陈深正在等他,他的衣服是墨色衣服,下摆点缀些夜空般的墨蓝,和他并非同款,纱织部分更少一些,因而显得更加硬气,林淮形容不出来,却也觉得好看,陈深衬得装饰典雅的走廊都黯淡无光沦为了一片白的背景板,原本正在等待的陈深没什么表情,见到他却一笑。
林淮眼前一亮,生了一种扑上去的冲动,只是性格使然忍住了,不仅是没见过的陈深的衣着,更是因为陈深静静等着他的样子,尽管心知只是一种错觉,但对方等待他的样子,就像这个人只属意于他一般。
不得不说,宅不占地,从街道外看着这地盘没有多大,但等真的进来了,这屋子却又绕又广,换了衣服后,他们又绕了两分多钟,才被引导了会客的茶室。
一路上,林淮好几次都忍不住去瞧陈深,原本他是该不好意思的,但想到他和陈深还有层恋爱关系,而且还是陈深主动提出自己送上门来的,既然是自己的人,多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对。
到了会客室,林淮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主人已经在茶桌旁候着了,他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定在他们身上,像是赏玩什么古董珍品一般,那种目光让林淮十分不舒服,但这人不仅看陈深,还看了自己,也许只是在欣赏他们俩身上衣服的上身效果而已。
陈深被引到了张仲禹的对面,林淮坐在了陈深的旁边,张仲禹看向林淮,对他颔首赞许:“云岭冰峰素色寒。”
“……谢谢。”林淮听得出来是在夸自己,只是这夸赞方式文绉绉的,不过再怎么样都比之前骚扰自己的色情狂好。
张仲禹又转向陈深:“这套茶具叫‘楚山孤’,我特地叫人拿出来。”
“柔则茹之,刚则吐之,我实在担不得。”陈深笑道。
两人在那里边斟茶边聊,林淮安静地旁听,张仲禹这人的说话大段引经据典,最可怕的是,陈深居然能马上接住这个人的话,这是在干啥,以文会友(蹭住宿)么?
听了良久,无外乎是一些君、友之类的话,只不过因为古文的关系,古人在诗词里对友往往比妻子还忠贞,听着实在暧昧情真,但都是些废话,林淮决定不听了,既然陈深都说了蹭住宿的事交给他,他也不想多管,他也乐得喝茶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让他回过神来的是衣料窸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仲禹的手搭上了陈深的手,男人起了身,大有将身体贴近陈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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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想都没想,啪地一下抄起了点心盘,拦在了两人中间。
盘子的点心掉了一地,凌乱散落得就像林淮此时的心境,虽然他心里知晓,就陈深的性格以及这张脸,勾搭过的人数统计不上百都不正常,但他真的亲眼看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何况他此刻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张仲禹看着原本应是冰山雪莲似的空灵无尘的人,气场突变,像是被侵入领地的捕食者一般,用冷澹的眼神漠视于他。
“你以为你很文雅风流么,这种潘金莲勾搭西门庆的手段,你再高点扔,可以抓你高空坠物了。”林淮毫不客气地说,吐字简单明了。
一片死寂,氛围尴尬至极,偏偏林淮在气头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气氛,最后还是陈深打破了这种僵硬。
“淮淮,虽然你让我当西门庆没什么意见,但是你也不适合武大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