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回到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了，他看了一眼家旁边那家馒头店，算了一下，去店铺里买了十个馒头，结账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荣指导员，本来林淮今天是做好了被投诉指导员找他谈话的打算的，但是荣指导今天却没有找他，好像没接到投诉一样。
荣指导看到他，一脸惊讶，问道：“小林，你买这么多馒头干嘛？”
原因自然是叶娜吃饭吃到一半就有急事走了，走前还没付饭钱，他把饭钱付完后，发现自己大概吃个十天馒头，就能熬到发工资了，虽然他没这么试过，但是林淮觉得馒头也不难吃，坚持个十天应该没啥问题。
“买来吃的。”林淮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了。
“我知道，不过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没打算一日三餐都吃它吧？”
他是这么打算的没错，但是总觉得承认有点怪怪的，林淮说：“我最近觉得馒头挺好吃的。”
“好吃也不能一日三餐都吃啊，小林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啊。”荣指导员说道，他看上去是真的关心他。
林淮点了点头，他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层。
同荣指导告别后，他回到了住处，他打开门的时候，陈深正在用电脑和人语音，见到他回来，笑着说了声你回来了。
林淮点了点头，拧着馒头就坐到了沙发上，他心中满是疑惑，一点都不想动弹。
“谁来了？”电脑那头的声音是方数则。
“是林淮，没事，你继续说。”
“好的……”方数则语气听起来不太满意，因为他不怎么喜欢林淮在，他显然不怎么想继续说，“这个嫌疑人非常可疑，我觉得我抓到了一个连环杀手，而且我怀疑和你大学感兴趣的那个案子有关系，但之前在外地不方便发你资料，现在回来就发你了，你看一下。”
“你是说你们现在抓到凶手了？”陈深边看方数则发来的资料边问道。
“与其说是抓到了，不如说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方数则说，“他在大马路上和别人撞车了，自己人晕了过去，车后备箱的尸体滚了出来，被路人报警，先是鬼扯自己突然晕倒是被人下药陷害，后面我们抓到他分尸的证据，又改口玩性窒息的时候玩过头了，失手杀了人，怕承担责任，所以一时慌乱之下分了尸体。”
“恕我直言，这个听起来也算是合理的，”陈深问，“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头，觉得他是个连环杀手？”
“你就不能把卷宗看完再和讨论么？”方数则不耐烦地说。
“这不是信任你提取信息的能力么，你边说我边看，节约时间。”陈深笑眯眯地说。
方数则拿他没办法，继续解释：“受害者体内的确没有检查出药物，根据挣扎的痕迹，也的确像是自愿被捆绑的，可他处理尸体过程太冷静了，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干，被抓后，也半点慌张也没有，甚至看到尸体图片时候，也没有任何恻隐以及恐惧的情感，冷静得完全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但这只是你的推测，总体来说，他的说法还是可以说是合理的。”
“不，你听我说，这人身份也是个假的，”方数则继续说，“就他的假身份，走访之后，发现他身边好几个认识的女性都失踪了，这比例也太高了，但这些不是重点，在搜查他屋子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些非常旧的剪报，从新到旧，全是另外一起已经破案的连环凶杀案，那个凶手杀掉了自己的老婆、岳父岳母，在逃跑的过程中还灭了一家的门，案件发生在七十年代，这些旧报道并不好收集，这说明了这个嫌疑人对这起恶性凶杀案非常痴迷。”
听到这里，陈深似乎来了兴趣：“然后呢？”
“我拿这个案子去问他的时候，他明显慌乱了一下，这就很奇怪，收集一下凶杀案的简报并没有必要慌的，所以我查了下这起旧案凶手的情况，发现他还有一个儿子，当时才一两岁，出事后被辗转送人了，年龄和嫌疑人差不多，也是五十多岁——”
“但这些你都没有证据。”
“是没有，但我认为这人就是一个天生的变态杀人狂，你记得我们大学讨论过的吧，天生的变态脑部结构和正常人不同，而且这类基因是遗传的，美国霍斯案的凶手从小被收养，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在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个连环凶手后，他说在知道的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归宿以及长久以来的冲动，在杀人前，他也有疯狂收集自己父亲简报的行为，和这个简直是如出一辙。”
方数则越说越激动：“这个人下手的目标也是家境富裕的女性，虽然尸体处理方式略有区别，但是——”
“不是处理不处理尸体的问题，那个案件的凶手极度追求完美，他的受害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而这些受害者，可以都说是有瑕疵、不完美的，”陈深说，“而你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并没有那么精致，挑选家境富裕的女性，除了性，金钱也是重要目的，而我追查的凶手则纯粹是享受杀人所带来的愉悦，这个案件的嫌疑人虽然做事周密，但是性格却很随意，像是个边骗钱边杀人的，你想给他定罪的话，还是需要从他身边的人失踪案入手，不要调查远了。”
“不过……”陈深调笑，“五十多岁了还能骗到这么多女性，这个嫌疑人是长得不错还是嘴巴够会说？”
“最后面有照片，”方数则说，他语气中有些失望，“你觉得没有关系么？”
“我认为没有，不过我觉得你认为这个嫌疑人是个连环杀手的推测……”陈深拉了下文件，突然间，他顿住了，林淮注意到陈深的瞳孔缩了一下，尽管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推测怎么了？”虽然没看到陈深，但方数则也察觉到了陈深的停顿。
“推测没有错，”陈深神色又如常了，他叫了一声方数则，“老方。”
“怎么了？”
“谢谢你，按规定你不该给我看的吧。”
“谢个头，少在这里恶心我了，”方数则说道，“挂了，我和我师父还得想办法从嫌疑人那里套话呢。”
陈深挂了电话，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他看着林淮盯着他，他正准备张口说什么，但林淮怀里的馒头堆让他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啥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个馒头？”陈深脱口而出。
“……”有这么显眼么，林淮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买了单，所以没钱了。”
“这样，她是不是忘了给，我去帮你把她那部分钱要回来吧。”
“不用了。”林淮摇了摇头，除了觉得不适合要，另外他觉得吃十天的馒头好像也挺有趣的，毕竟没试过，有点新奇。
“那我可以借你钱。”
“不用了，我就想吃馒头。”林淮说，他还在想事情。
“你看上去有心事，和我有关系么？”陈深说。
林淮无声地看着他，说对了，他的确有一大堆问题，不过现在除了陈深，他还在想另外一件事。
“馒头让我发现了一件事，荣指导好像对我很关心。”
“嗯？”
“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只是让我回忆起了之前我帮你带了几瓶杏仁露，他看着我拿着杏仁露表情很奇怪，你知道我对杏仁过敏的，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奇怪我喝饮料，现在想想，他是知道我对杏仁过敏吧，而且这次我多半是被投诉了的，但他也没找我谈话……”林淮说，话说到这个程度，陈深应该也懂了。
“你觉得他和你大哥有关系？”陈深问。
林淮点了点头，他道歉：“不好意思。”
“为什么道歉？”
“因为现在整件事回忆起来都像是我一厢情愿，实际上，甚至连我大哥也没有完全不管我……”林淮抱紧了馒头，更加坚定要吃上十天馒头了，绝对不要向别人求助。
陈深直接笑出了声，笑得林淮一脸莫名。
“你也太可爱了吧，是不是把穷人的生活想得太惨了，就算没钱，还可以蹭饭吃啊，不等于天天吃馒头的，你看我过得多好。”
林淮耳根一下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被说“可爱”还是被陈深“嘲笑，”，但说到这个过得多好，陈深可是自己说过自己穷的，穷到去虐待别人赚钱，林淮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没钱过得很好，还让叶娜给你介绍介绍生意？”
“娜娜都和你说了？”
林淮点了点头，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她都说了些啥，要是说我卖身求荣我可不认。”林淮本以为按照陈深的性格，他会痛快承认，谁知道他面不改色地来了这么一句。
听陈深的话，林淮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到，那还要他怎么说，林淮支支吾吾：“就是……你之前准备通过虐待人赚钱？”
“啊，这个啊，对的。”陈深表情十分自然，就像是承认了他大学期间勤工俭学过一样，虽然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勤工俭学。
“……”林淮看着陈深，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噗，”陈深倒是先笑出声了，“你是不是好奇我为啥要去学这个？”
“也不能说好奇，你总有你的理由，我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林淮说，他也想清楚了，既然没牵扯到□□易，那就算靠手艺活还有心理学赚钱？也没有什么的。
“唔，”陈深摸了摸自己嘴唇，“当时刚好认识了娜娜，这行其实是很难入行的，尤其是人脉关系，也是觉得机会难得吧，过后还是觉得——”
“打人打得手腕贼酸？”林淮冷不丁地插了这么一句。
陈深眨了眨眼，问道：“她告诉你的？”
“你不是这么说的么，打人打得手腕贼酸，感觉这行对单一部位劳损太大了，想去做做服务生、便利店店员这类可以全方位运动的兼职。”什么单一部位，满满槽点，要不是我当时气懵了，我一定要吐槽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做鸭呢！当时叶娜边吐槽边说。
“是这样的没错，她到现在还很生气吧。”陈深说。
“生气倒是很生气，她甚至刚开始还怀疑你只是利用她，准备办什么案子之类的……”根据叶娜的说法，这行除了技巧外，人脉也很关键，她早就把陈深介绍出去了，人人都知道她收了个徒弟，但接着对方就跑路了，简直让人狂躁得不行。
那段时间叶娜有各种被利用的假设，甚至以为对方会偷自己客人，但陈深从此从这个圈子销声匿迹了，她所有的怀疑都不成立。
“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我看着的确利用了她，枉费了她一番苦心。”陈深点了点头。
“怎么说，既然是师徒关系，徒弟学成跑路的也不是没有，”林淮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你还是真的在意她吧？”
陈深愣了愣，没有肯定或者否认，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和她合影过，虽然戴着面具，但你不是很不喜欢拍照么，可你和她拍了……”林淮试探着说道，这话他没有对叶娜说，不知道为啥也不太想说。
陈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拍照的呢？”
这回轮到林淮愣住了，当然是陈深失踪后，他特地去搜集过陈深的信息，结果发现陈深除了证件照，什么照片都没有，而且证件照还拍得贼不像，简直是诡异了，最关键陈深还参加过戏剧社，陈深的资质，肯定是男主角啊，他本以为至少有很多路人拍的剧照，结果一问，陈深在戏剧社别的没演过，光演大树、人形扑克牌这样的背景板了，道具往身上一穿，亲娘都不认得。
当时他对着剧照里那棵背景板大树颇为忧伤，照片上，所有角色表情各有不同、鲜活无比，但扮演着背景板的人也如同舞台上的存在一般，完全无人知晓了，现在想一想，自己那时候的心情真是好搞笑啊……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事不能告诉陈深啊，不然自己到处搜集他信息的事看着实在太像跟踪狂了，想到这，林淮心虚无比，好在他很快想到了主意。
“是我姐姐告诉我的，她说你不爱合影。”
“原来是这样，”好在陈深没有怀疑，“我还以为我大学一张合照都没拍过的事暴露了呢。”
“？？？你真的一张都没拍？！”林淮惊讶，他原本还以为只是太少，所以自己找不到。
陈深点了点头。
“为什么？”林淮迷茫。
“相机刚发明的时候，有不少人很畏惧相机，因为他们相信相机能吸走人的灵魂，”陈深说，“现在也有不少这样人，尽管知道不合理，但是他们没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所以你也……？”林淮惊讶，他没有想到陈深居然也有这样的怪癖。
“不，我只是单纯不爱拍。”陈深笑眯眯地说。
“……”陈深这人的嘴真是一如既往的，林淮沉默了下，有件事还是压在心头，不是陈深打混能过去的，“其实我还是觉得你其实挺喜欢叶娜来的，你真的不考虑和她和解么？”他这话其实有些多管闲事了，但不说出来他却又难受。
“她的性格，不会给我和解机会的，我总觉得她还跟你说了其它我的坏话，”陈深说，“另外我也挺喜欢你的。”
陈深最后一句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淮怀疑自己的脸都红了，心跳跳得飞快，以前就没人敢这么调戏他，加上陈深这方面简直是炉火纯青，他微薄的免疫力毫无作用。
“够了，我先去洗澡了。”林淮匆匆甩下这么一句。
林淮用水匆匆洗了一把脸，心跳半响都没有平复，陈深这人的嘴巴简直是要命，他摇了摇头。
不过……他看似知道了些秘密，又问了好多问题，但是最后却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林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