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站在购物中心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盲目地走着,发现眼前有一片向内延伸的道路,虽然处于市中心,但内部看上去意外的幽静,根据他的经验……
果然走进去,内部是一处会所,里面有几家看着很高档的餐馆及酒吧,林淮随便挑了一家走了进去,拿起菜单,这家菜单走的复古路线,所有名称和价格都是竖排的,因为心烦意乱,林淮也没有仔细看,他随手点了一瓶酒。
酒上来后,林淮一口气灌了下去,但没什么用,思绪依旧乱得厉害。
长久以来,他没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对陈深的感情,比如说,他接受陈深将来会离开的事实,他不会像林雅那样因为陈深拒绝同她在一起就走向极端,尽管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对陈深的感情其实也混杂了那么一丝执念,并非完全是出于正义而为了陈深站出来对抗林瞿,但他并不求陈深有所回报,所以这份感情也没什么。
但是陈深目前也的确给了他想要的东西——进一步了解陈深、同他相处,甚至主动提出来住到一起,是满足了他的,如果陈深对他敬而远之,他也会像林雅那样抓狂么?
不……林淮拿着酒杯出神……他不会,哪怕现在陈深直接想走,只要不是自杀式的行为,他也不会拦着的,而一切正好回归正轨,他也可以回去同林瞿和解。
但是否这就说明——他对陈深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么?
从小到大,他对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身边的人都是主动接近他,和他搭话的,陈深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非常特别的人,特别到让他第一次对人主动产生了认识的欲望,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忘掉他。
可……要是陈深答应了林雅,要是陈深没有失踪,要是林雅他们没有像没事人一样,要是陈深没有这么神秘……林淮脑内疯狂地转着各种假设,陈深作为自己姐夫的话,没有失踪的话,他说不定很快就失去兴趣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是陈深让他变得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也是陈深让他开始审视别人的感受,尽管这过程中并没有陈深的参与,但他却是一切的根源,不管他再怎么假设千万种情况,这点已经没法更改了,只是……
这种特殊真的超越了友谊么?
为什么方数则要那么说,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还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厌恶,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到这里,林淮已经冷静多了,他确定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感情,对于陈深,他都是可以放手的,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那么惧怕他会和林雅一样伤害到陈深了。
林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招了招手,准备结账,但是当他看到账单时候,他愣住了——一瓶酒一万一千二?!
一万多而已,在以前,他压根记都不会记住,但现在情况则不同了,而且他记得自己是看了菜单的,明明只要一千多的,好在菜单还摊在那里,林淮又撇了一眼,这才发现了里面的玄机。
这个竖排菜单设计得极有个性,那个一万一千二的“万”字是繁体字,“万”字又设计得像是图标一样,他当时只匆匆扫了一眼,以为这个“一万”是统一的装饰类的,只看到了后面的一千二……
哈……林淮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现在该怎么办?他身上可没那么多钱。
找别人借?而且还是那种不用要求他马上还的,现在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人,林淮目前能想到的只有文礼安,想到这里,林淮正准备给文礼安打一个电话,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好像很久没有手机的存在了。
林淮僵住了,他闭上了眼,回忆了一下,他应该是把手机掉在他们吃饭的地方了,虽然可以和别人借手机打电话,但是他并不记得文礼安的电话号码,他记得林瞿的手机号码,这是从小就记得的,另外就是陈深的,当时和陈深一起被扔到这里,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和他深交,所以陈深给他号码时,他有些意外又激动,加上陈深号码挺好记的,在脑海里多念了几遍就记下来了,
那么他现在就剩下一个选择了,给林瞿打电话或者给陈深打电话……林淮陷入了沉默,这两个人……目前哪个都不适合打电话让他们来付钱。
“先生,怎么了?”服务生礼貌地问。
“……”林淮望着前方愣神,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关于钱这么尴尬的事,甚至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现在自己看着就像是个吃霸王餐的无赖。
林淮并不想因为钱的事联络林瞿,这样未免显得他太可笑了,至于陈深,他现在也不想见到他,有些事他还没有想清楚。
还是选择怎么想办法联络文礼安吧……林淮想,但大概是好运眷顾了他,他发现不远处的桌子那里坐着两个男的,其中一个他居然刚好认识,虽然并不相熟,但却也是吃了好几次饭的,虽然是四年前,但对方应该记得自己,当初他们出去玩的时候,都是互相请的,这人未必没有被自己请客过,现在回请一回也不是大问题,想到这,林淮有了主意。
他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突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这人叫啥,对方肯定是介绍过的,只是他压根没有去记。
那人也看到了他,有些惊讶,招呼道:“林淮?”
还认得就好说,林淮松了一口气,回答:“好久不见。”
见林淮同他打招呼,那人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该不会是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他吧,林淮隐约感觉额头有些冒汗。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么?”
“嗯,我手机不见了。”林淮说,他犹豫要不要说得更清楚一点,但对方已经飞快明白过来,直接接过了身后服务员的账单。
“你现在是不是准备走了?”付完帐,那人问,“我送你回家吧。”
林淮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人对同伴说了一声:“你先回去吧。”
林淮这才注意到他的同伴,一个长得还不错的青年,青年对男人的态度看着很亲密,对赶他走直接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男人笑道:“别闹,正经事。”
青年这才收敛起表情,收拾了下,飞快地走了。
这时候,服务生也把男人的车子开了过来,林淮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也没法拒绝,他总不能走回去吧,二十公里路呢,最后他还是上了车。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林淮问,很显然,这两人在约会,但是这人以自己为第一优先,直接赶伴侣走了,其实付钱的事也是,虽然他看着没有联络林瞿,却还是靠着家里才能抵掉这笔钱。
“没有那回事,我差不多也该走了。”男人回答。
林淮沉默了下,假如不是他家里的关系,这人应该是绝对不会退掉约会来送他,现在来想,当时也不是不可以叫司机来送他,或者叫辆车,不过眼下,这两人的关系让他更在意。
“我冒味问一句,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喜欢他呢?”
“喜欢他?也可以说喜欢吧,”男人有些惊讶,林淮这话实在问的莫名其妙,但他又突然想通了,以为林淮在不好意思赶人的事,“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那种最常见的关系。”
“不,我只是问,你和他发生过关系么?”林淮问,仔细想想,四五年前这人就不怎么好女色,这人是天生的吧。
“林小少爷,我比你大了四五岁,交往的人也不少,你说呢。”男人哭笑不得,这话问得直接,前一秒他还以为林淮变了不少,但现在看来还真是没变。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林淮又抛出一击直拳。
“性向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回答不上来。”
“那你怎么定义喜欢呢?假如你很重视某个人,但你并不想……”林淮迟疑了一下,这话有点难说出口,“……和对方发生关系,那也算喜欢么?”
男人惊讶,过了几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问道:“你遇到了这样的烦恼?”
“我身边有个朋友对我这样,他好像过度在意我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拉开距离。”林淮撒了谎,毕竟这人搞不好转头就会告诉林瞿他这些烦恼。
“他没有对你故意做些什么亲密举动么?”男人问。
“没有。”林淮说,他向来不喜欢和人做身体接触,一直以来都是陈深接近他。
“确定没有?没有故意身体接触,盯着你的脖子、锁骨,还有些某些敏感部分看?”
这个……好像也没有?他不会刻意去多看陈深,看也是看整个人,而不是特定的区域,林淮摇了摇头。
“噗”,男人笑了,“那你不用担心了,哪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能一丝邪念都没有的,至少我不会。”
听到这,林淮不得不说才差不多安下心来,是的,他对陈深并没有不该有的想法,方数则多半是因为林雅的事过于敏感,加上他的确对陈深的态度很特殊,所以导致方数则疑心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方数则和陈深说了些什么,这让他依旧不想直接去面对陈深。
回答完林淮问题后,男人一直敬职地扮演着司机,全程都没有说话,这也让林淮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自顾自地想下去了。
而且,林淮想到了一件事,他刚才问的那些问题,看起来是不是有些歧视同性恋……?他猛地反应过来,他看向开车的男人,犹豫了一两秒,开口解释:“我问这些问题并没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我知道,”男人回答,但是并不像是虚伪的化解尴尬,他一笑,“以前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事,你是最没反应的一个。”
?????林淮面无表情地微微侧过脸,藏好自己的表情,还有这事?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要么是他没听到,要么……按照他以前的性格,那就是别人喜欢男的女的和他有一毛钱关系。
“不过,你现在烦恼的那个人,和你高中时候那个跟班朋友不是同一个吧。”
男人用词不怎么客气,林淮意识到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不是同一个,怎么了?”
“你那个跟班朋友,是个深柜,”男人嗤笑,见林淮不解,解释道,“‘深柜’的意识就是自己是同性恋,却不承认害怕暴露自己,表现得格外反感同性恋,我当时性向暴露了,虽然有些人厌恶,但限于表情,而他直接跳出来骂我了,而你直接让他闭嘴,你应该还记得吧?”
事实上,林淮没有什么印象了,他自认为他对同性恋是没有什么坏的感觉的,反正和他没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经历的那些事,也是让他没办法对同性恋有啥好感,先是被色情狂套路看重口味视频,接着在会所被骚扰,接着被人盗用照片约炮,最近还有那个打黄扫非里被抓的不知道六个男人到底干啥的……另外还有……林淮心咯吱了一下……高帆……十有八九也是个同性恋。
男人说的跟班朋友,不会是高帆吧……?
“而且我觉得他多半喜欢你,你让他闭嘴后,他表情很复杂,有些畏惧、愤怒,但同时还有些高兴,假如他不是抖M,那就是下意识里开心你对同性恋没有歧视。”
……林淮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快忘掉高帆了,但如今他却站在同他有些微妙类似的角度,这让他现在没有办法不去想当时的事,他曾经认为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在知道林瞿所作所为背后的隐情,那一瞬间,他原谅了林瞿,甚至是懊悔之前不体谅林瞿,但这个时候重新想起这件事,他却突然发现了自己凉薄。
高帆早已被家人放弃,他毒瘾深重,为了毒资你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事,他曾经两次试图谋杀他,家人在他死后,甚至来安慰自己不要愧疚,是被世人所唾弃的罪人,可……当时并没有达到开枪的条件,而那个时候陈深看高帆尸体的眼神,他也没法忘记,好像他早就料到了结局——牺牲者。
和林瞿,他真的能回去么,真的该回去么?他就这么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么?
林瞿可以对高帆这样,他也能对陈深那样,何况他已经做过一次了,可……林瞿一切都是为了家人,他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