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深这个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过度关注林淮,心态扭曲了,巴不得林淮过得不好,以至于扭曲了林淮身边的人,眼前这个阳光乐观的男人……那几天他盯梢林淮的时候,这人和林淮交谈时都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哪怕林淮离开后,这个男人都是微笑转身的,只是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晃而过无趣的情绪。
在这之前,他有时候就会不自觉幻想林淮的各种惨状甚至是死状,在他的脑海里,林淮被车撞上,脑袋被墙上的铁钉刺穿,重物狠狠砸向对方。
不管他那一瞬间看到的陈深的情绪是妄想还是真实的,这之后,不可抗拒的外力替换成了陈深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林淮痛苦的面孔让他餍足,抚平了他内心的伤痕,直到——他开始妄想自己动手刺了林淮,为了感受利刃刺穿肌肉的真实感,他不自觉抓紧了刀刃割伤了自己,过了好久,疼痛才让他突然惊醒,看着地上大滩的血,齐钦意识到自己心理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他瞒着贺公子看了心理医生,开始吃药之后,症状才稍微好转了点。
齐钦看着陈深,他妄想中那个狰狞的面孔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他心里也清楚幻想和现实的区别,但刚才警员同他们顺口提起陈深那边的情况,说这人冒着生命危险和罪犯躲藏了许久,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看着陈深,那张帅气阳光的面孔与他妄想中的施虐者重合了起来,陈深的面目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吃药了……齐钦感觉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更像是在梦境中一般。
当时灯灭了之后,他大哥昏迷在地上,嫌疑犯一人看着他们,另一个人前去查看电源的情况,虽然他被人打得头晕眼花,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十分确定他被人拉了起来,拖到了楼梯处,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晕了多久,神智清醒过来后,他顺着楼梯赶紧从天台跑了,他并不确定拉他的人是不是陈深,但假如是陈深,对方是有机会和他一起逃的,留下来不合理啊……
齐钦还记得,那个人手上拿了一把刀,应该就是这里丢失的那把,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罪犯拿了,毕竟当时混乱一团。
齐钦看向陈深,他刚要开口询问刀的事,原本陈深和林淮都看着他这边的,陈深却突然注意到了林淮的手,陈深低下头,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林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有伤,他不怎么在意地回答:“跳过去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不是大事。”
“跳过去,不是有板子么?”陈深惊讶地问道,齐钦心里咯噔一声,板子是他弄下去的,不然林淮也没有必要冒着危险跳过去了。
“……齐钦不小心踢下去了。”林淮说,他没有责怪齐钦的想法,比起理解,他甚至觉得偏向理所当然,齐钦为了避免有人追上,踢掉板子倒也没什么,虽然这让陈深陷入了危险之中。
“那个板子不是平板,两边可以刚好扣住天台边缘。”陈深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绝对不是花一两秒踢掉板子那么简单,而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把铁板弄掉的。
“……”贺公子看了看齐钦,齐钦脸色苍白,好像陷入了莫大的耻辱之中,贺公子虽然理解齐钦,但于情于理,他没办法马上开口帮齐钦。
林淮看到齐钦这样难看的反应,也在惊讶陈深怎么这么不给别人面子,可哪怕齐钦故意弄掉了铁板,他的确也不怪齐钦,人在害怕之中,是很难顾全那么多道德问题的,何况情况如此混乱。
“那也没什么。”林淮简洁地说道,意思让陈深不要说了。
但这话让齐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贺公子心中不安,那晚他把齐钦从自己舅舅手里救出来,他也没见过齐钦的眼神如此充满了恨意与绝望,同时尊样被碾碎得无处可寻。
林淮也感觉到了齐钦的异样,但他想不明白,只好以为是对方被陈深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也许不适合再纠结下去了,他用眼神暗示陈深,对方似乎也懂了。
“对了,洗手间在哪?”陈深问。
“那边,你拐进去。”贺公子指了个一看就很远的方向,很明显一楼不可能只有一个洗手间,这个绝对不是最近的,贺公子也巴不得摆脱这个尴尬的情况,齐钦冷静一下。
“我也要去。”林淮说。
林淮跟着陈深走到了洗手间门口,陈深回头看他,笑道:“你先还是我先?”
林淮心里面翻了白眼:“你别装了,你知道我只是为了避开那场面,你知道这么说齐钦会很难受的,你为什么要说,这不像你。”
“你说呢。”
声音太过近在咫尺,林淮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和陈深贴得极近,他差点没忍住后退,呼吸都瞬间停止了一下,他看着陈深,心跳快得几乎让他怀疑陈深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当然是没控制住自己,我也有脾气的。”陈深说,他认真地看着林淮,没有笑。
林淮感觉陈深的脸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他脑子飞快转着,陈深是什么意思?怪齐钦踢走板子,让他不好逃跑?还是——踢掉板子,所以他不得不冒着危险跳过去?当时他真的没有想太多,至于后怕的感觉都非常少,但的确是有风险的,毕竟是三层楼,陈深为了这个不满?
林淮越想越觉得疑惑,他摇了摇头,“要我说实话么,我认为这个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急过,虽然我觉得你很鲁莽,但你的心态是游刃有余的。”
对于林淮的反应,陈深认为这在意外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他慢条斯理地问道:“我自己不着急,但你的危险的不是么?”
“……”林淮看着他,眉头依旧皱着,似乎在想什么,他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看到林淮奇怪的反应,陈深问。
“我先离开下。”林淮扔下一句话,飞快地离开了,因为他自己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他低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尤其是在身为家长大哥的眼里。
陈深看到林淮的背影,他这回事真的惊讶了,他若有所思想了几秒,又笑了下,进了洗手间。
林淮找到了给齐钦和贺公子做笔录的人,找借口要来笔录,看完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两个人都没有提到自己是跳过去的,运气还不错。
其实他觉得真的也没什么,他运动神经还不错,尤其是在技巧上面的,按照他以往的成绩,假如他没估错距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何况他还有手,万一没成功跳过去,抓住其它东西缓冲下,他也不至于摔死,最多断几根骨头,只是他大哥未必会这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很快,林淮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本想找陈深一起回去,却发现他被人带走了,或者说是主动跟着一起走的。
“陈深,你去哪?”林淮对陈深喊道。
“去趟局里。”陈深回道。
林淮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和陈深告别,看来又得叫辆出租车了。
就在他看手机的功夫,他听到旁边两个警察讨论:“就算弹壳暂时没有找到,也犯不着拉他去做GSR吧。”
“不知道,上面要求的,肯定有问题在这么要求的。”
听到两人对话,林淮有些懵,GSR检验……是火药残留检验,陈深又没有开枪,好端端拉他去做什么检查?他越想越奇怪,最后找了个偏僻地方,给林瞿打个电话。
接到他电话的大哥并没有太吃惊,好像早就猜到了,只是语气听上去不太耐烦。
“这么晚了,你又飞了两趟,还不回去休息么?”
“为什么拉陈深去做GSR检测?”林淮直接开门见山。
他问得突然,但林瞿听上去也没有惊讶,林淮越发确定林瞿肯定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了,但诡异的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回答:“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这事。”
?林淮愣住了,尽管哪里有些奇怪,但他大哥甚少会对他问的问题撒谎,林瞿真的不知道……?
见林淮没有反应,林瞿又补充道:“逃犯他上次开枪的时候,弹壳就没有找到,做不了弹道测试,也不知道他枪从哪里来的,你别低估了事情情况,多半不是自制的土枪。”
“我知道了……”林淮还在疑惑中,应了一句。
“没事我就挂电话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林瞿生硬地说了一句,但却没有主动挂断,在林淮应了一声后,才挂了电话。
“怎么样,早就让你讲点技巧了吧,何必什么事都认。”秘书刑叔在背后笑道。
林瞿哼了一声,神态依旧有些恼怒。
“你何必总是和他过不去,差不多就算了。”刑叔说。
“不知道,想做就做了。”林瞿断然回答。
有时候年龄上来了,人反而更固执、更加孩子气,刑叔没有说话,他知道劝不住林瞿,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打算多劝。
挂了电话后,林淮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事还能有什么奥秘,何况陈深早就洗过手了,根本就是白查,怎么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给陈深扣个罪名。
他干脆回了家,洗完澡直接睡了觉,说不定醒来就能看到陈深了。
因为睡得太早,加上心里有事,结果他早上五点多就醒了,他换了衣服,出了房门,陈深的房门微微开了跳缝隙,他小心慢慢推开了门——陈深昨晚并没有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陈深的房间,对方的房间很干净整洁,桌面上几乎没有放任何东西,他一方面觉得这样不对,另一方面却又鬼使神差地拉开了抽屉,果然东西都摆在里面,果然这个习惯和他一样,喜欢桌面干净整洁,把所有东西都收纳起来。
林淮的视线移到衣柜上,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在会所见到陈深的时候,对方穿了一件布料十分奇特的大衣,看着像羊毛制品,但灯光下却会泛着丝绸一样的光泽,搭配做工精良的西装裤和皮鞋,那个时候陈深看着真的还挺有神秘大佬范的,哪像现在体恤、卫衣、套头衫、牛仔裤随机上阵,怎么样随意怎么样来。
林淮被自己对陈深那个时候印象逗笑了,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些衣服还在不在,他忽略了内心关于尊重隐私的抗议,拉开了衣柜的门,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满满的衣服,但陈深衣柜只有他平时见到的那些休闲装了,之前考究的大衣和西裤并不在,说起来,那些皮鞋他也从来没见过了,陈深一件都没有带来么?那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身上是喷了香水的,但这个房间也找不到香水的踪迹。
两段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割断得是如此痛快。
因为好奇心满足而带来的窃喜消失了,他抓不住这个人,这点他早就知道,但每次在被提醒时候,仍旧会感觉到不愉快。
吃完早饭后,贺公子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接陈深,问他要不要一起,顺便一起吃个饭。
林淮答应了,路上贺公子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也不知道陈深怎么被抓去问话了,但是麻烦是他惹的,所以他也想了办法让陈深尽快出来。
听到这里,林淮越发怀疑自己大哥搞了鬼,但他搞鬼做什么,就为了折腾一晚上么?又扣不了什么罪名。
到了支队后,贺公子打完电话后,两人很快见到了陈深,陈深看着还好,这让林淮松了一口气,但就在陈深快走到车子时候,他脚步虚晃了一下,林淮伸出手想去扶,不料被陈深一把抱住。
林淮本能后退,想挣脱开来,但背后是车子,退无可退,陈深的体重压在他身上,看上去很累,他干脆支撑起了对方的身体。
“我有点困了,我昨晚几乎没机会睡觉。”男人的气息吐在他的颈后,对于他来说,那本来该是让人生厌的接触,但似乎陈深来做,他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就是皮肤有点痒痒的。
“他们为难你了?”林淮问。
“不,是我不太配合。”
“你还会不配合?”林淮有些好笑,但想到可能是自己哥哥搞的鬼,又笑不出来了。
“我说了,我也是有脾气的。”陈深闷在林淮他的脖颈处,声音有些含糊,他的手上加了力度,抱紧了林淮,像是在埋怨,但更像是在撒娇……?
这话说得幼稚,声音又闷声闷气的,完全不像是比自己大四岁的男人,林淮忍不住勾了勾嘴,他干脆仰起脖子,换个了更主动的姿态,他用手拍了拍陈深后背:“好了好了,你受罪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贺公子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他也不知道该惊讶这两人看着如此亲密的关系,还是该惊讶林淮的反应,他本以为林淮会像之前他看到的一样,直接拿酒瓶打爆触碰自己的人的脑袋,就像他砸自己叔叔一样。
林淮拉开了车门,自己先进了后座,陈深跟在后面,他注意到贺公子在看自己,他笑了笑。
贺公子再傻,也在这意义不明的笑意中嗅到了一股计谋得逞的味道。
这是搞什么?贺公子坐上了驾驶席,他的爱情生活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要在这看着清清白白的两人身上吃到狗粮??不过,唯一能安慰他的大概就是陈深看着还没有得手了,但看林淮的反应,估计也差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