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航的波音777客机从G市的国际机场起飞,大约15小时后抵达美国洛城。
乔烈儿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旁边是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妻。
飞机进入白令海峡时突然颠簸了一下,老太太问道:“是不是遇到气流?”
老爷爷摘下老花眼镜,“别担心,就算遇到气流也是很平常的事。”
话音刚落,飞机再度大幅度的颠簸。
双语广播反复地提示着:“各位乘客,飞机遇到强气流,请各位系好安全带。”,空姐神色凝重地从服务间走出来并检查每一个人的安全带是否系好。
机舱内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息,有人交头接耳窃耳,恐惧的情绪悄悄蔓延开去。
乔烈儿刚系上安全带的金属扣子,舱内的灯“嚓嚓!”响了两下暗了下来,旋即飞机像过山车一样来了一个360度翻滚。
一片尖叫声、哭喊声,“啪”氧气罩自动掉落下来在他面前晃啊晃,顶上行李架的门经过这次冲击后不少被撞开了,行李背包“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不少还砸到坐在下面的乘客。
“空姐,有人受伤了!”
飞机稍微稳定了一点,空姐提着急救药箱扶着椅背艰难地走过去为被行李砸破头的乘客包扎。
经过这次360度大翻转后,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气流问题,气流不至于能让这只空中巨大霸波音777客机来一个360度的大空翻,肯定是飞机自身出了故障。
乔烈儿沮丧地看着舷窗外的云朵,这回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公费出一趟国,没想到遇到飞机故障。
广播再次响起,“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在一个半小时后将迫降Aleutian Islands。”(PS:阿留申群岛,位于白令海与北太平洋之间,自阿拉斯加半岛向西伸延至堪察加半岛。)
机舱内有人叹气、有人抽泣、有人颂经祈祷...
空姐的上衣已经染了血,依旧一个个的给乘客派纸张和笔,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片愁云惨雾,这纸和笔用来作什么的,不用说大家也猜到了。
迫降意味着什么?九死一生?幸运女神会不会眷顾他们,让他们死里逃生?
乔烈儿用颤抖着的手接过纸笔,强忍着刚才飞机翻滚带来的心悸,笔尖停在白纸,脑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下笔。
写下存折密码?好像不用,家属出具死亡证就能提钱。
写下爸妈、哥,我舍不得你们,他们看了会不会更伤心?
......
心乱如麻的他瞥见隔壁的那对老夫妻把一个字都没写的白纸折叠好放在前面书报刊的袋子里。
乔烈儿有点好奇地,“你们什么都不写?”
老太太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回眸看着身边的老爷爷。
老爷爷轻拍了一下老太太的手背,“老伴,我们在一起也有五十年了吧?”
“是啊,想当年你为了多见我一面,还天天来我家面店吃面条。”老太太眼神飘向远方,回忆着久远的事情,因白内障混沌的眼睛此时好像清明了许多。
旁边的两个老人家布满纵横交错皱纹干枯的手交叠在一起,平静的闭上眼睛。
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相依相偎,年青妈妈把孩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乔烈儿看向舷窗外变幻万千的云朵,“捷飞...我们还能见上一面吗?”
短短的近一小时的飞行,像过了半个世纪般,期间飞机又再颠簸了几次,巨大的离心力让乔烈儿觉得心脏都快被呛出来的感觉,不时传来伤员的□□声和女人的抽泣声。
“有战机。”有乘客指着左翼舷窗。
眼尖的看到机尾的星条旗,“那边也有,是美军的。”
乔烈儿坐在右翼舷窗,往外看去果然出现了一架银灰色单座战机。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一句,“怎么会有战机?不会是要炮轰我们吧?”
机舱立即骚动起来,人人自危。
“啊?那怎么办?”
“我不想被炸死。”
“这是客机,怎么可能炸我们。”
“美军误炸客机也不是第一回。”
“我们进了美军的航空识别区。”(PS:防空识别区,指的是一国基于空防、需要所划定的空域。目的在于为军方及早发现、识别和实施空军拦截行动提供条件。)
“F22战斗机。”有人认出了战机的型号。
空姐连忙解释道:“别担心,他们只是在领航。”
两架F22一左一右的伴随着客机飞行了约十五分钟便以Y字型路线飞离,预视着即将着陆,心又再悬了起来,客机也从相对稳定的平流层进入接近地面的对流层。
“噼啪!”北太平洋的深夜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迫降的天气。
乘客都穿上了橙红色的马甲型救生衣,风雨中的客机像大洋中小船般左右摇曳,腿底下是浩瀚的太平洋。
最前方的屏幕上飞机下降的高度:“2000米...1500米...1000米...”,风雨飘摇中的波音777如同一只折翼小鸟战战兢兢中逐渐下降迫近地面。
乔烈儿透过舷窗,下方的小岛隐约看到了灯光,要知道阿留申群岛是美军的基地,跑道仅够战机起落,长度和灯光都不足以降落波音777这类大型客机。
负责运送重伤员的阿帕奇直升机已经在机场候命,救护车和消防车的也都停在边上。
屏幕上飞机下降的高度:“300米...200米...100米...”
所有人的都弯腰把头埋在膝盖中抱成一团,没有人知道这次着陆飞机的起落架能不能正常打开、会不会冲出跑道、会不会断开、会不会爆炸...
灯光“嚓嚓”响了两声后全灭了,一遍漆黑的机舱仿佛步入死亡般寂静,引擎的轰鸣声让人胆颤心惊。
用停机坪临时充当延长跑道两旁,美军的士兵手一个个笔挺地站着,风雨中高高地举着大型火炬灯为随时有可能冲出跑道的客机照明导航,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换你的平安。
“50米...10米...0米...”
飞机明显震动了一下,“轰隆隆”起落架触及地面擦起了耀眼的火花,滑行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临时跑道的尽头处停了下来。
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死里逃生的机舱内一片欢呼雀跃,负责运送伤员的美国大兵一身防火服,戴着防火面具走进舱内。
“Are you OK?”
惊魂未定的乔烈儿打了一个“OK”的手势,大兵便示意从紧急通道的下去。
乔烈儿刚滑下去,便有军医上前替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只是额角和手臂有点擦伤并无大碍,便给他披上毛毯。
开着暖气的休息室,桌子摆放着热茶、咖啡、面包和热狗,虽然不是什么精品美食,对于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的人来说已经是幸福最美味的。
外面的风雨渐渐停了下来,乘客们非常有秩序地一个挨着一个排队打电话。
天际泛起了鱼肚,一线金色的光芒努力从厚厚的云层中穿透出来,带着新一天希望。
“到你了。”跟在后面的人推了推乔烈儿。
乔烈儿拿起话筒,手指快速地按下几个号码,“嘟嘟~”长鸣音后,没睡醒的声音迷迷糊糊带点慵懒,“喂。”
看看腕表,美国时间应该还在睡梦中,估计那人还不知道飞机迫降,“捷飞,是我。”
“啊?”赵捷飞一骨碌爬起来,被子掉到床下,半//裸着精壮上身,仅穿着一条底裤,“你下飞机了?”
“嗯~”
赵捷飞半眯着眼睛看看手机,明明是半夜,难道手机坏了?再看看床头的闹钟,没错啊!还没天亮,飞机到达时间应该是上午八点,“你在哪啊?”
“阿留申空军基地。”
“什么?”赵捷飞一边夹着电话,一边从被窝里翻出IPAD上网,头条便写着飞机迫降阿留申群岛,“你有没有受伤?”
“一点点擦伤,没事。”乔烈儿抚着经过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我想问你在美国当法医要什么资格?”
赵捷飞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啥?”
“我问你在美国当法医要什么资格?”乔烈儿又再重复了一遍,“别让我说第三遍了!”
“哈哈!”赵捷飞开心得整个人在床垫上蹦起来,“小乔,这个问题等你来了我们再促膝详谈。”
乔烈儿挂掉电话走到户外,从海上升起来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大衣的衣角随风扬起,经历过黑暗的生命因你重新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