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坑水库,位于G市和Z市交界处。
李石和张涵顶着烈日深一脚、浅一脚往村里走去,拿着技术科的根据头骨制作的人像还原图沿途挨个询问。
当然他们不敢拿溺水无名尸的照片出来,怕吓死着人,即使拿出来也没用,肿得连他娘亲都认不出来。
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蹲在村口的树头底下打牌,李石走过去出示一下警官证,“各位,打扰一下。”
“啥?”几个男人谨慎地而又不安盯着李石,“我们没赌钱。”
知道他们误会了,张涵连忙澄清道,“我们只是循例问个事儿,你们待会继续打。”
李石展开图纸,“这个人,你们记过吗?”
“嗯~”、“啊~”、“噢”,其中一个平头男伸长脖子盯着图像,“好像见过,他怎么了?”
没想到开局如此顺利,李石与张涵相视一笑。
“淹死了。”李石在右腹部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腹部棕色胎记,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裤。”
众人默不作声,一股不安的思绪在弥漫,张涵扬了扬手安慰道,“大家安心,我们是来调查,不是来抓人。”
“胎记。”穿背心的男人拍了一下站在他前面的平头男肩膀,“你记不记得!”
“别拍肩,等会输钱了。”平头厌恶地瞪了他一回,抹了抹肩,“晦气!”
张涵看看背心男,再看看平头男,“你们不是说不赌钱吗?”
两人互相踢了一脚,“阿SIR,你听错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没听错。”李石抛着手中的录音笔,“我们录口供时,按规定是要录音。”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请配合我们调查,不就是打牌嘛!”张涵打圆场,搭上李石的肩,“石头,我们刚听错了,对吧?”
“是的!是的!”李石顺着台阶下,掏着耳笑道:“最近没挖耳屎,有点背。”
树下的几个男人瞬间明白过来,“警民合作,必须的!必须的!”
李石正了脸色,“继续刚才说的。”
“这人是个流浪汉。”背心男指着村尾,“老喜欢住在那里的涵洞,天气热就到水库里泡一下。”
“村里人都管他叫二爷。”平头男指了指脑袋,“这里不好使。”
李石和张涵,顿时感觉一瓢冷水浇下来,李石问道:“他有没有跟人结仇之类的?”
“结仇?”平头男左看右看,大家都一副没听说过的表情。
“或者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张涵给他们挨个发了烟点上:“甭急,都好好想想。”
当中一名秃顶的男子弹了弹烟灰,“二爷平时蓬头垢脸,像地拖的头发油腻腻一缕缕粘在一起,前段时间突然头发削短了,人也洗得白白净净,不过最近又打回原形。”
“前段时间。”张涵挑了一下眉,“是指什么时候?”
“春节,年初二。”秃顶男拧巴着脸思索了好一会,“我还记得那天陪媳妇回娘家,在村口碰到他。”
站累了的李石坐在石板上,“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这儿不好使,能说些什么?”秃顶男指了指脑袋,“前言不搭后语,他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白色床上,门外有个穿深蓝裤浅蓝衣,披着件黑色的大皮顶着大盖头,他吓得赶紧溜了。你能听明白吗?”
张涵和李石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突”的发动机声由远渐近,张涵用手肘捅了一下李石,“穿深蓝裤、浅蓝衣和大盖头,莫非是指他?”
巡警小梁从警用摩托上下来,派出所离这里不远,小梁没戴头盔戴了警帽,“听说师兄来查案子,所长让我来配合一下两位。”
张涵上前跟小梁握了手,“这水库周边就你们一个派出所?”
“是啊!”巡警小梁展臂用手势比划着,“水库附近三条村子都归我们所管理。”
“有没有见过这人?”李石展开人像绘图,“或者问问你们同事。”
“这不是上次在桥底发现那个吗?”小梁接过复完图像,“水库捞尸那会我也在,肿得都认不出来。”
尸体已经泡成巨人观了,能认出来才怪,想想觉得恶心。
“桥底?哪个桥底?”张涵嚼着香胶,“什么时候?”
“就那!”巡警小梁指着远处的高速公路,“除夕,他昏倒在马路上,我们送他到医院。”
“你载我去看看。”张涵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回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李石的肩,“你去‘二爷’的窝看看。”
小梁载着张涵来到桥底,张涵下了车抬头往上看,重型车辆辗过路面发出“轰轰”的响声。
“是这里吗?”张涵来回踱着步,鞋子沾了不少地面的碎沙,“我怎么觉得没接过这个案子。”
“这里是飞地。”小梁解释道,“这条高速路延伸过去都归Z市管,那天是他们派的刑警。”
“后来呢?”
“后来...”小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把人送到医院,自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人跑了,还挨了两顿骂。”
“跟这案子的刑警,知道是谁不?”
“判官。”
“嗤~”张涵笑了起来,“难怪挨骂,那另一个是谁?”
“法医。”小梁瞪了张涵一眼,“是你们局的。”
“我们局的?”张涵指着自己惊愕地说道:“这不是归Z市管的吗?怎么是我们的人。”
“除夕,全省都没个人,东拼西凑。”
“知道是谁不?”
“不记得名字。”巡警小梁努力地回忆当天被人踹醒时的情景,“蛮漂亮的小哥。”
张涵打了个响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另一面,李石跟着村民往村尾走去。
涵洞的鼠辈听闻到脚步声纷纷窜出去,走进涵洞便闻到一股腥躁味儿,地面上有一张边角破损的席子,水瓶铁罐东歪西倒,被老鼠啃掉一个角变质发硬发黑的面包扔在角落。
李石戴上一次性手套,他半跪在地上用手电照遍涵洞每个角落,发霉发臭的烂纸皮箱里露出一角浅色的布料。
他走过去搬开纸箱,弯腰拾起面料扬开,阳光尘螨飞舞,蓝白间条衫上沾着黄黄绿绿的污迹,按款式来说应该是医院服饰,找遍整件衣服都没发现任何字样。
“这附近有医院吗?”
负责领路的平头男村民答道:“方圆百里就一家卫生院。”
“有住院部吗?”
“嘻嘻!”平头男笑道,“阿SIR,卫生院医生、护士、收费发药加起来还不到10个人。”
李石把衣服、水杯等放进证物袋,用摄子把现场的发丝收集起来一并打包。
“你怀疑‘二爷’住过医院?”跟随来看热闹假牙男一张嘴,满口金牙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富贵逼人,“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二爷’虽然脑子不好使,可是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这话咋听得那么耳熟,李石停下手里的活,“咋个好法?”
“三九天还能跳水库。”背心男着胸脯,SHOW了一下自己的二肌,“手臂比小爷的壮。”
上帝是公平的,头脑简单的人果然四肢发达,李石把证物收拾好,给现场拍了照并通知派出所把现场封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