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安静的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谢沐言把枪放回口袋里开口:“你最近尽量除了公司和家里不要再去别处,我最近要负责方之鸣给我的案子,不能随时抽出时间。”
严钰双手渐渐握紧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死不了。”谢沐言笃定的话引起严钰的好奇,她看着对方又说,“他想一箭双雕,借赤雄的手折磨你,让你背下他做的所有的事,然后趁机想办法堵住赤雄的嘴。到最后死无对证,就算是你爸爸找人也无济于事。”
“我都知道。”分明穿的不少,但严钰仍觉得浑身阵阵寒意止不住往外冒。她深吸口气有了打算后抿嘴抬头冲谢沐言笑笑:“我们回家吧。”
谢沐言无言注视着严钰的笑容莫名觉得刺眼,她偏头移开视线转身向门口走去出声:“那就跟上。”
楼下,薛涛坐在车里目睹严钰坐进谢沐言的车离开后放心下来,随即启动车子驶离。
回家之后严钰像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抛之脑后,她跟吴亚平打过招呼便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的声音被刻意调大,上面正演着小品。观众大笑着,她也跟着笑,甚至比电视里还要大声。
吴亚平不明所以只笑着跟谢沐言说跟个孩子一样,而谢沐言却望着严钰的侧脸不语。
晚饭过后谢沐言突然接到电话赶紧回局里,严钰趁着这个时候开车去了一趟严家,赵淑云瞧见她顿时柔声抱怨着:“怎么这么晚来了,路上冷不冷,回头再冻着了。”
“开车来的,不冷。”严钰笑着安抚。
赵淑云放下心来又问:“那你怎么自己过来的,沐言呢。”
“她局里忙。”严钰面上显得有些难为情说,“我想妈了,所以过来看看。”
难得见到女儿撒娇,赵淑云满眼疼爱嗔道:“这傻孩子,昨儿不是才一起吃过饭。”
严钰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出声:“我爸呢?”
“他去跟老朋友的酒庄喝酒去了,估计再晚点就回来了。”赵淑云拉着严钰到卧室坐下开口,“今天没吃止血药吧。”
“没有,肚子也没那么疼。”严钰双手握在一起,拇指反复抠着手背上的皮肤直到泛红才鼓起勇气提出请求。
“妈,你能不能……能不能像抱孩子一样……抱抱我?”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稀松平常的一句撒娇仿佛耗光了所有力气,但就是如此语气里还透着不自信。
赵淑云没来由鼻酸,她立即伸手将严钰的身子拥在怀里,右手一下下轻抚着依偎在胸前的小脑袋。
严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享受此刻的温暖,许久后她闷声道:“您是不是,很爱您女儿,哪怕她以前……看上去无药可救。”
“傻孩子,妈妈会一直爱你,你从来都是最好的。”赵淑云眼底的疼惜简直要溢出来,孩子笨拙的言语让她基本确信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她心想自己的女儿或许真的走了,她不能再失去现在这个。
也就是这个答案,赵淑云感觉到腰间被一双手臂环住,让这个拥抱更加亲昵。
另一头出去搜寻一天的警员没有任何收获,谢沐言暂时结束局里的工作赶往阳沂村。
平坦马路逐渐被坑坑洼洼的土道替代,甚至行驶到最后,谢沐言将车停在路边徒步前行。
寂静的夜里哪怕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仍觉震耳,她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阳沂村口附近。
那一瞬间谢沐言感觉自己眼花了起来,阳沂村里用石砖铺设的小路格外平整,房子也比隔壁水西村要好上很多,像极了所谓的世外桃源。
忽然传来脚步,谢沐言下意识闪进暗处侧耳倾听。
“也真就是年轻气盛,居然倒腾起粉了,以前七爷都不让咱们碰这个。”
“现在少帮主管事,年轻人眼光就是好。”
“没错,这个来钱多快啊,我认识的兄弟可说这玩意不少挣呢。”
“这么一看,你说他建的那个工厂是不是方便送货。”
“说的有道理,不然平白无故的建厂干什么。”
“以后咱可就飞黄腾达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沐言深思两人对话中的含义不禁神色一凛在心中钻出一句话。
她找到了严钰口中的村子。
全然没有先前的喜悦,谢沐言现在好像一碰到和严钰有关的事就会变得进退两难。
她当初之所以接受组织安排到严氏观察就是为了调查青湖帮,现在几经转折终于见到成果,甚至她现在一个电话,不出半个小时整个村子就能被警方包围起来。
但她犹豫了,即便她现在满腔怒火。谢沐言在寒风中犹如青松般挺立,直至身体冻到发僵才去转身往回走,脚步逐渐加快。
她要回去问问严钰。
汽车在夜里一掠而过,快到令人捕捉不到。谢沐言回到住处发现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严钰正抱着抱枕满眼困倦强撑着不睡。
“这么忙啊。”严钰打哈欠放下抱枕走过去就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气,她顿时清醒过来连忙伸手握住谢沐言双手惊呼追问,“怎么这么凉!你去哪儿了?你执行任务去了?受没受伤啊。”
接二连三的问话把焦急跟担忧暴露的彻底,温热的触感贴在谢沐言的肌肤输送温度,让她一时张不开口。
严钰瞧她也不说话想她可能是冻得,于是松开手轻声催促:“这样吧,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煮点姜糖水驱驱寒。”
谢沐言看着严钰背影脱口而出:“阳沂村是不是你的主意。”
话音刚落严钰瞬间停在原地,她低垂着眼不肯回头面对身后的视线,然而谢沐言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眼前的光亮被身体挡住,谢沐言站在严钰面前眉头紧锁低声质问:“你居然碰那种东西。”
“来钱快嘛。”严钰忽然急声回答,她抬眼迎上对方充斥失望的双眼勉强一笑,“下不为例。”
“你别再这么对着我笑!”谢沐言莫名烦躁厉声打断。
严钰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吴亚平听到声音披着外套走出来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吴妈,你回去接着睡吧。”严钰温声哄回吴亚平后谢沐言也已经回到卧室,她独自站在客厅叹口气呢喃,“怎么就这么快。”
卫生间里氤氲缭绕,谢沐言的身体回温,她任由水流冲刷着肩背反思自己的失态。
她受够了严钰总是笑嘻嘻的避重就轻逃避所有问题,越想越烦闷,谢沐言不再继续冲澡,抬手关掉淋浴擦拭身上的水珠并换好睡衣出来。
严钰煮好姜糖水就端过来放在桌上等着谢沐言,见她出来后轻声开口:“喝了姜糖水吧,免得感冒了。”
杯子里的姜糖水还冒着热气,谢沐言暂且没有理会,“你把话说清楚。”
“那你先喝,喝了我就跟你说。”
“严钰!你少跟我讨价还价!”
“喝嘛,凉了就不管用了。”严钰丝毫没有被谢沐言的怒火波及,她讨好拿起杯子递过去。
谢沐言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憋闷接过杯子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中间没有什么停顿。
不可否认一杯姜糖水下肚后谢沐言浑身隐约冒着热气,她放下杯子依旧没有半分笑脸看向严钰。
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严钰抠着衣角如实回答:“是,阳沂村是我的主意。”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今晚本来可以一个电话就能人赃并获!”谢沐言顾及到吴亚平刻意压低音量冷声诘问。
“我当然知道。”严钰低头看了眼脚尖主动问她,“你既然发现了阳沂村为什么不报警。”
谢沐言眸光一顿,紧接着语气依旧冷硬反问:“因为我想听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
“就……接手没多久。”
两人一言一语像是在打哑谜,谢沐言却握紧拳头紧盯严钰的发顶半响后出声:“现在村子里是不是都是青湖帮的人,还有你出资建的工厂,到底想干什么。”
“有的人不愿再做这种事,那我就让愿意做的人代替。”严钰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轻声说道。
“这个世间的恶不可能彻底除尽,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最大的能力唤醒他们埋藏在心底认为最不值钱的良知。实在叫不醒的,那我就只能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听到后一句谢沐言心脏陡然加速跳动,她眼中盛满不可思议开口:“所以你用阳沂村去做这种事,如果知道那里的人是方之鸣的话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不会的,只会是你知道。”严钰刚想要成型的笑容被她自己压住低语,“我是真的不想再让青湖帮的兄弟们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即使不想,可他们也曾犯过错,尤其是你父亲。”谢沐言狠心挑明严钰美好幻想背后血淋淋的现实。
严钰眸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她哪能不知道,但她一直自欺欺人觉得只要能改正错误愿意踏实下来,就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她自问从不是什么青湖帮兄弟们口中的救世主,她不过是让大家看到另一种充满希望与奔头的生活。
至于谁愿意抓住机会,那就是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谢沐言看着傻站在自己面前走神的严钰思考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但在这件事上她做不到抛开自己的立场去安抚对方。
漫长的沉默过去,谢沐言闭上眼睛开口:“你最好立刻让你的手下停止,不要再有任何动作,否则我一定会查处。”
严钰闻言抓紧衣角保持沉默。
阳沂村所有的一切一旦被警方缴获,那就再也没人能查到青湖帮其他的事情,这个帮也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消失,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