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皓霖到了二楼审讯室,此刻已经晚上近十点,留下的办案警员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号审讯室内坐着田义和他的律师,这次审讯他的是另外两名警察,上次和柏皓霖说话的江倮此时正站在单透镜前,他注意到柏皓霖来了,往旁边站了半米,给他腾出了位置,奇道:
“柏老师怎么也来了?”
“我正好路过,听到新闻,想起上次和你说过的话,来看看情况。”柏皓霖道,“现在什么情况?”
“我听前辈说现场发现了未知男性的DNA,死者脖子上有一圈勒痕,虽然凶手想用上吊来掩盖,但如此拙劣的手法马上就被法医发现了,现在田义作为重大嫌疑人正在接受审讯,只是他的律师很厉害,正和前辈们周旋着呢。”
“哦?!”柏皓霖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钱小姐是自杀,没想到竟是谋杀,令他觉得有些蹊跷,田义性格再莽撞,也不至于笨到在这节骨眼儿上杀人灭口啊,他感觉到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审讯室中,不管审问的警察如何刺激田义,他就是一言不发,由他的律师与他们周旋,在外人看来,田义就像一处无法攻破的堡垒,但在柏皓霖看来,田义对警方的问话都是有反应的——用他的肢体和表情在回答。
在与警方的对峙中,田义嘴上虽什么也没说,但身体却一点儿没闲着,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揉揉鼻子,有时两手的食指不停地相□□触,像他这样自我接触过于频繁的人一定是因为内心隐藏着什么秘密。
尤其令柏皓霖在意的是,当警方要求田义提供他的不在场证明时,田义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面部表情的柏皓霖捕捉到了,田义的律师当然代表他拒绝回答警方的提问,这更令柏皓霖觉得奇怪——那个笑容说明田义一定有不在场证明,但他却拒绝提供,只是为了让警方难堪?还是另有图谋?!
田义拒绝合作,律师态度强硬,警方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与钱小姐被害有关,只能极不情愿地将他放走。
田义离开警署,柏皓霖非常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原本可以从地下停车场悄悄离开的田义却偏偏要走正门,他刚出现,马上就被久候在外的记者们围了水泄不通,面对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和几乎快塞到他嘴里的录音笔,田义一改在警察面前的沉默不语,扮起了无辜:
“对钱小姐的死,我深表遗憾,但我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我也希望警方可以尽快抓到真凶,还我一个清白!”他的话中不仅透露了钱小姐并非自杀,还将先前的□□案撇得一干二净。
田义的话就像对原本已暗涌的水面抛下了一颗炸弹,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大声询问:
“田先生,你是说钱小姐并非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除了你自己外,你觉得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身为刑洪明的助手,你觉得他还能当选国民议员吗?”
现场的秩序陷入一片混乱,就在记者们你推我搡,所有人都想往前凑,恨不得将所有的问题都灌入田义的脑子并祈祷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衣的中年男人费劲地挤到了队伍前方,就在他离田义只有两米远的时候,一名记者认出了他,不禁叫了起来:
“钱先生!”此人正是钱小姐的父亲钱忠良。
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钱忠良对准田义的脸重重地挥去一拳,不偏不欹地打中了他的鼻子,一时间鼻血飞涌,田义本能地捂住了鲜血直往外冒的鼻子,同时极力控制住想要向钱忠良报复的举动,咬牙退到了一边,想拉开自己和钱忠良之间的距离,以免又被攻击,田义的律师见状急忙挡在了钱忠良和田义中间,指着钱忠良大声道:
“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控告你故意伤害他人身体!”
记者们无一人去拉钱忠良,他们带着三分同情七分观望的态度,将钱忠良红肿的双眼、因愤怒、悲伤而涨红的脸全部记录在镜头里。
在警署门口闹起来毕竟有损警署的声誉,两名警员急忙将钱忠良拉住并拖出人群,这十几秒的对峙钱钟忠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抑制不住地哭起来,而他绝不能让杀害女儿的田义看自己的笑话,在被警员拉走的同时,钱忠良用几乎快喷出火来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捂着鼻子,鲜血却依然从指缝中浸出的田义,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事儿绝不会就这么完了!!!
在暗处的柏皓霖看到钱忠良被拉进了警署,警员并没有因为他的动粗而将他铐上,待田义和他的律师钻进车里绝尘而去后,钱忠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名已快六十岁,头发斑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早已宠辱不惊的男人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哭声悲悯恸绝,令在场的人无不侧目,就连外面的记者也自觉地没有上前提问,只是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后陆续离开,不忍再用残酷的问题伤害他。
而钱忠良的哭声更是像一把把尖刀一样刺入柏皓霖的心里,从田义的反应来看,他可能并没有直接杀害钱小姐,却是将她逼上了绝路的直接凶手!
此罪不容诛!!
柏皓霖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怒火灼伤着他的胸口,但他还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在给田义下达死亡判决书前,他要先弄清楚田义究竟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