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市日常4
庄子梦坐在咖啡馆内，怀中抱着装着文件的帆布包，见到制片人来了，露出笑容。
“丽总。”
丽总笑着让她坐下：“坐，不用拘谨。”说完点了两杯咖啡，“我等会儿带你去见一下我们的编剧团队，我这会儿主要是跟你沟通一下大致的修改方向，给你们讨论减轻点工作量。”
“好。”庄子梦有些紧张，不是因为谈合作紧张，而是因为即将修改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而紧张。
很像开学第一天把孩子交给老师的忐忑。
“有一件事情，我得事先跟你打个招呼。”丽总说，“虽然说作品是你的，但是在影视化的过程中属于初稿，之后编剧团队会对它进行更加适合影视剧的修正。加上你现在，呃，名气确实小了点，因此到时候播出的时候，编剧那一栏，你的名字会稍微往后靠一点。”
这点是庄子梦没想到的，但她很清楚，这就是各行各业的规矩，没有资历没有名声就是会往后排。
“嗯，我知道。”
之前她有一部很喜欢的剧，查到编剧团队，一直很佩服那个写在最前面的总编，之后才知道人家现在就挂个名，指导指导而已，不怎么出力的。
不过，谁知道他一开始是不是也是从小透明开始干的呢……
“好，我跟你讲一下我和导演商量后的一个结果啊。”丽总拿出剧本的大纲，“总的创意和架构都很不错，立意也是比较紧跟时代潮流的，但是这一部分的内容会稍微冲淡节奏感，现在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可以让这部剧节奏更加紧凑，这样可以迅速抓住人的眼球……”
“后期的真相大白，是不是可以串起前一个故事，这两个一对撞，效果翻倍。”
“还有这个人物，我们不打算让他这样发展，他可以对接这部分的剧情，然后展开另一个视角，从而将人物立起来。”
“嗯。”庄子梦跟着点头，“可以，没错。”
在改编电视剧方面，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是个崭新的小白。
*
录音室里的卫启配完自己的部分，摘下耳麦，拿起手机往外走。
“嗯？”他打开平台的视频，吓了一跳，就几天没登，一下子不知道从哪蹿出六十万播放量，几千条评论。
这是，被黑还是被对家攻陷了？
刷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前段时间一部大火的电视剧，当时自己发过解说，现在被网友力挺。
其实，他用化名“high哥”换了声线发的解说视频一直是不温不火的。作为单干户，没有团队支持造势，数据并不算好看，加上他平时就爱宅着看剧嗑cp，并不将解说当成饭碗来干，自然是比较佛的。
怎么会现在突然被发现呢？
评论区清一色的力挺又是怎么回事？
“high哥就是一众解说中的清流。”
“跑遍全网，还是high哥最客观，是真的认真看了这部剧，并且提出了中肯的意见。”
“我真的是要气死了，明明就是一部很好看的剧，剧情很不错，男女主演技又好，为什么那么多up要吐槽？难道看到流量两个字就要开喷吗！没看过剧还能做解说up，那我也可以当场给大家解说一下在宇宙空间站生活的六个月咯？”
“一直喜欢high哥就是因为high哥真诚，就跟我们身边的朋友一样，一起看剧一起嗑cp，真诚地安利，真诚地吐槽，而不是拿捏了流量密码，尬黑炒热度，恰烂饭的那些人看到不羞愧吗，对得起喜欢自己的粉丝吗？”
“有bug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瑕不掩瑜，如果只是揪着一些小bug趁机黑演员、打低分，小心总有一天反噬到自己身上。挺high哥！”
“好像现在喷两位主演成了政.治正确，high哥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果然是那个很刚的high哥没错了。但凡看过前五集，都写不出隔壁那位up的文字稿，剧情都是错的，简直是看了个寂寞。肯定是见到主演就写黑通稿赚流量了。”
“某些up鄙视流量，自己却安心吃着尬黑带来的流量红利。我去xxx视频下面评论被他粉丝骂到自闭，跟邪.教一样。high哥把我不敢说的说出来了。”
翻到下一页，更多的是希望他一个小up挺住。
“high哥现在只有这么少的粉丝，真担心被几个百万粉的攻陷。”
“high哥有没有签公司啊？我看他们那边的公司已经有动作了，很快就是解释、道歉一系列操作。”
“二十万了，high宝快奔着百万去！变成百万就有发言权了！”
卫启认真地翻阅着每条评论留言，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也算是明白了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他只是爱看剧而已，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的这种纯纯的个人分享。本来是一件摸着良心就应该做到的事情，可是这乌泱泱跑过来的网友们，恰恰说明了那些操持着“话语权”的良心少之又少。
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是件高兴事，他却深深地叹口气。
这涨的粉，也不知道是讽刺了谁？
“启宝，刚刚新的片段出来了，给你，台词还挺多的。”同事递过来台词本，“这个是后天的，这个下周录。先回去吧，今天你收工了。”
“好。”卫启收起手机，将台词本放进包里。
*
南时雨刚进录音室，就收到了聿哥递来的一纸行程计划表。
“这么密？”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翻到反面，“我不记得我有接过这么多。”
“公司接的，我已经给你推了不少和音乐无关的了。”聿哥无奈，“做好忙起来的准备吧。”
南时雨又浏览了一遍，安然接受，说：“不过还是得预留时间准备三专。”
聿哥点头：“这是肯定的。对了，也要提醒你一下啊，虽然二专反响很好，但是伴随夸奖而来的一定会有别的声音。越往上走越得有这个心理素质。”
南时雨听了这话很感动，知道他是真的为了自己好，笑笑：“放心吧，我有这个承受能力。”心中猜想，或许聿哥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了。
聿哥确实已经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品而言，中肯批评的声音是宝贵的，可是这一次……
*
“您怎么看待现在的新生代华语乐坛？”
“既然是新生代，就代表着新时代中国的音乐实力，可是恕我直言，现在放眼整个音乐市场，有实力的还是老作品。20年左右国内出现返祖现象，老歌被不断地拿出来翻新，创作一度陷入低迷，发展到现在居然依旧是这样。
“新生代出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口水歌的肆虐，有了流量加持树成高产的形象；一个是故作高深的伪潮流，完全背叛了旧有的音乐体系，把反学院派变成招牌打出去，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您上次评价几位年轻音乐人的作品，请问他们都分别属于哪一类呢？”
“这话说出来容易得罪人……大部分都属于口水歌，但有一位不太一样。南时雨的新专辑我是买了的，也一首一首听了，我认为他是第二种。说句老实话，我不喜欢现在年轻人的过分游离，就是流于形式的堆砌，丧失了对传统音乐的尊重，说的难听点就是欺师灭祖。
“他的作品大多都有强烈的攻击性，使人陷入节奏中暂时性上头，但对音乐的发展没有实在意义，只不过是看上去具有先锋性而已。这令我不得不怀疑他做音乐的动机……”
庄子梦参加完剧本会回来，正在家里边收拾衣柜边听南时雨新专，无意间点进了这条相关推荐。
动机两个字实在太难听了。
她皱着眉头盯着屏幕上的人脸，这人叫刀博远，是近几年曝光度很高的一位音乐评论人，上遍了各种综艺采访，以犀利辛辣的点评闻名于世。
不知道为什么，从各路评论看来，这人江湖地位还挺高的。
可是，看似耿直敢言的评论，话术大过实际内容，上来就给人下定义，话语里藏着的无非是一句“现在的年轻人不行”。
她关掉相关推荐，继续听新专，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南时雨的歌就是很强。
“听什么呢？还挺好听的。”柒柒从门外探出个脑袋来。
庄子梦笑了：“看吧，路人一句好听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啥？”柒柒摸不着头脑。
“没啥，我自言自语呢。”她捧起屏幕展示，“南时雨的新专辑。”
柒柒挑挑眉：“哦～就是上次送你回来那个。可以啊，你这波认识的都是牛人啊。这歌叫啥？”
“大脑巡游日记。”
“酷。”柒柒眼前一亮，“记得下次见面给我要一张签名，以后万一火了就值钱了。”
庄子梦打包票：“没问题，我下回见到他让他给你签一打，批发量！”
远在录音室的南时雨打了个华丽丽的喷嚏。
庄子梦收拾到上次那只盒子，轻手轻脚打开，那件五千人演唱会的纪念卫衣还在里面躺得平整。她拎起来面带痴笑欣赏，忽而将它抱在怀里，再依依不舍地叠好放进衣柜里。
她凝视良久，倏地抬起双眼，眼底尽是毅然。
该给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