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下午,十六点十一分。
樊艺大厦内。
洛天羽终于回来了。
此刻刑警和特警两队的参战人员都集中在了一层大厅中,准备听王淇布置详细的保卫事宜。
刘辉一见到洛天羽的身影,立刻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需要我做些什么?”他拉着对方避开人丛,焦急地问道。
洛天羽却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不,什么也不用做。”
“什么?”刘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做好准备的,我已经联系了队里的政委,他随时等待着我的汇报。不管多严重的情况,我们都可以告诉他,他肯定能转达给上层的领导!”
洛天羽沉默了片刻:“现在还不需要……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
然后他举目寻找了一番,问道:“宋杨呢?”
“王淇说他不见了,肯定是跑了!”刘辉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果再不行动,以后想抓他可就难了!”
洛天羽黯然地看着刘辉,有太多的话无法明言,最后他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诚恳地说道:“相信我吧,对于陈峰的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辉无奈地“嘿”了一声,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玄机。
可是他自己并未掌握宋杨通敌的任何证据,面对这样的局面,虽然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
“好了,我们到那边去吧。”洛天羽往众人聚集的地方指了指,“听王队长布置今天的作战任务,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而王淇此刻也看到了洛天羽,他的目光骤然一跳,大声问道:“洛侦探,那边什么情况?”
洛天羽摊了摊手:“没查到任何线索,只能等着审判者自己跳出来了。”
“那就让我们等着他吧。”王淇咬着牙阴沉地说道,“今天,也将会是他的末日!”
参战的警队战士围拢在王淇身边,他们心中也早已压抑着复仇的怒火。
即便是刘辉,在这个要面对最终敌人的时刻,也暂时抛却了对王淇的芥蒂,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保卫方案是由王淇和崔胜恺共同商议制定的。
樊艺大厦内部的保安系统无懈可击,工作的重点在于崔胜恺离开樊艺大厦后,如何保证他的安全。
在崔胜恺的坚持下,他的贴身护卫仍由自己的保镖队伍完成,而警方则主要负责对外围的警戒和主要出入口的盘查。
崔胜恺将于晚上六点三十分离开樊艺大厦,前往机场乘坐二十点四十分飞往首都的班机。
根据计划,刘辉将带领特警队员们先行出发,保证道路的畅通和安全。
而崔胜恺的车队则和王淇带领的刑警队员们一同行进。
当到达机场之后,崔胜恺会先在自己的避弹车里等待一会儿,由警方人员清理闲人,并办理好相关的登机手续。其后崔胜恺才会下车,他将直接前往安检口,在团团护卫之下进入候机大厅。
纵观整个路程,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已经想尽办法减到了最少。
崔胜恺的宾利车会直接开到樊艺大厦门口,他出了旋转门就能够上车。
同样,这辆宾利车也会一直开到机场地下车库的电梯门边,崔胜恺下了车便进入电梯。在这些过程中不仅周围的闲人会被限制靠近,众保镖还会贴身守护,防范措施可谓密不透风。
唯一无法与外界隔断联系的过程,就是在候机大厅的等待时间,因为警方也不可能剥夺其他旅客进入大厅候机的权利。
可是既然已经经过了安检门,进入候机大厅的旅客是不可能带入任何凶器的,再加上保镖的守卫和警方的监控,审判者即便混在旅客中,他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而候机大厅又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审判者便会陷于重重围困之中,要想逃脱难于登天。
诸多分析都表明,刺杀崔胜恺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审判者此前偏偏又多次证明了,他正是一个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人。
这场最终的交锋,究竟会出现一个怎样的结局?
答案将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揭晓。
任务分配完毕之后,刘辉的特警力量首先出发了,而洛天羽则与王淇等人一起,在大厅内继续等待着。
他深深知道今晚所有事件的关键点所在,只要守住这个关键点,就有擒获审判者的希望。
王淇同样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关键点。那将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他已经输了太多,这一战将无任何退路可走。
在强大的压力下,王淇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随着时间的临近,他的精神状态更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崩溃边缘。
警车挡杆上的血痕差点儿泄露了他的秘密,幸亏宋杨帮他遮挡了下来。
“一个小错误,造成了一个大错误,紧接着,又是更大的错误……当你第一步走错了之后,就无法再回头。”
十一年前,因为自己的行为,枪战的真实过程被完美地掩盖了。
王淇从误杀普通人、私毙嫌犯的罪人变成了载誉而归的英雄。当地报纸连篇累牍报道他的事迹,市民们交口传颂,警界内则授予了他最高的功勋。
但痛苦却在王淇的内心不断滋生。
他忘不了洛瑞和王雪梅倒下的那一刻,忘不了王武的热血飞溅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感觉,忘不了曾亲手将两人的尸体上的创口拨开,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可这一切又必须被遗忘。
当他迈出了扭曲真相的第一步之后,便注定了从此无法回头。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罗佳明,不是为了将他缉拿归案,而是为了击毙对方,击毙这个除自己之外的唯一知情者。
然而他却一直未能找到罗佳明。最终警界领导制止了他近乎疯狂的“寻仇”举动,他也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了下来。
此后,他开始寄望于罗佳明永远不要落在警方手里,那个秘密也就能永远被隐藏。
命运却不愿就此放过王淇。警方没能找到罗佳明,而另一个更加疯狂与可怕的人却找到了他。
审判者。
前天晚上,在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当罗佳明出现在显示器屏幕上的时候,王淇的心便深深地沉了下去。审判者显然已经掌握了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案件的真相,这个家伙留下了罗佳明这个活口,其险恶的用意对王淇而言已昭然若揭。
在当晚录像的最后,审判者割掉了罗佳明的舌头,然后他用阴森刺骨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机会是针对罗佳明而言,所有的人也都认为审判者割掉罗佳明的舌头是为了阻止后者在警方面前泄露自己的特征信息。
只有王淇能听懂审判者的潜台词。
罗佳明虽然被割去了舌头,但他还会写字。
如果专案组解救了他,将他带回警局,他将毫无疑问供出那场枪战的真相,这样他才能洗脱自己那致死的罪名。
所以那个机会,是审判者留给王淇的机会,王淇知道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要让公园枪战的秘密继续地隐瞒下去,就绝不能让罗佳明活着回到警局。
凭王淇的智商自然很容易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审判者,此后竟又打来电话,特别强调了一些事情,那阴森的语调仍一直在王淇的耳边回响。
……
“你应该感激我,没有泄露你的那个小秘密。现在机会在你自己手中,你该知道如何去把握。”?
……
“困难?是的,困难当然存在。但是我会帮你。现场会出现对你有利的局势,而那局势稍纵即逝,你必须下定决心,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看来我有必要给你描述一下犹豫的后果。你将从英雄变为罪犯,人人都知道是你杀死了洛瑞和王雪梅。会有一些卑鄙小人用最阴暗的心理去揣摩你的‘动机’,他们会说你是为了当上刑警队队长故意杀了人。你将被人唾弃,百口莫辩。同时罗佳明罪不至死,他将活下来,并且带着丑陋的笑容旁观你的窘迫处境。是他害死了洛瑞和王雪梅,那本不是你的责任,可你愿意让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吗?”
……
“即使你杀了罗佳明,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在这几起案件当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能力,他们会相信是我所为,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我已在现场安置好炸弹,等你得手之后,爆炸将毁掉一切的证据。”
……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场游戏,你不把它进行下去,又怎能奢望知晓它的结果呢?”
……
明明知道是对方的阴谋,但王淇已别无选择。
在矿洞现场,王淇曾尝试过将陈峰支开。
但后者却坚定不移地守在罗佳明的身边,这是王淇在设想中会遇到的最糟糕的局面。
不过既然有了设想,那当然也已做好应付这糟糕局面的准备。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当第一个错误酿成之时,就已注定了日后无法收拾的恶果。
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王淇再一次杀了人。
只是误杀变成了谋杀。
陈峰毫无防范,王淇的刀片轻松地划过了他的喉管。鲜血再次喷溅出来,顺着王淇的手腕流淌。
然后是罗佳明。
陈峰倒在地上,强壮的身体使他一时未死。但喉部深深的创口已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淇,愤怒而迷茫。
王淇没有勇气去补上一刀。他向着矿洞深处狂奔而去,像是在逃离地狱,又像是在冲进地狱。
陈峰的眼神让他脑涨欲裂,精神也难免恍惚。
所以当宋杨突然出现的时候,他没能立刻分辨出对方。
在下意识的交手之中,陈峰的鲜血被传到了宋杨的手上——这就是警车挡杆上为何会出现血指痕的原因。
事实上,当小分队赶到医院之后,在明亮的环境中,宋杨很快便发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并由此得出了一些非常可怕的推断:他从未接触过陈峰的尸体,这些鲜血只能是王淇传给他的。
宋杨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同时也无法为那个推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杨把困惑藏在了心中。
在他眼里,王淇是自己的领导,也是行动的总指挥,他是很相信王淇的,他无法承受这样一个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
所以他宁可去躲避。
不过刘辉却把问题挑到了风口浪尖上。
当王淇找了个理由去掩饰此事时,宋杨仍然选择了沉默。
可王淇已无法再沉默了,他知道已无法瞒过宋杨,所以便安排了两人之间的密谈。
王淇把一切都告诉了宋杨,由于两人间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宋杨答应将秘密保守下去。
但后者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王淇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所以他要求王淇立刻辞去专案组组长的职务,以避免再次成为审判者的工具。
王淇却无法收手,因为审判者不会放过自己。
在上午的会议之前,审判者便打来了电话,这个电话迫使王淇继续参与到游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