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即使在事业上取得再大的成功又能怎样?
她实在无法理解。
可是转念一想,只要是自己选择的人生方式,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对选择者本人来说肯定是最满意的一种吧。
你不理解他,他同样还不理解你呢。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元的,又何必去妄自揣测别人的生活?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儿,却见秦颂又出现在一层大厅内,正向着幕墙边走来。
欧阳芸琪看看时间,距他离开时还不到二十分钟。
她把杂志放下,等待秦颂走到近前后,微笑着说:“动作挺快的呀。”
秦颂坐在欧阳芸琪对面的软椅上,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本杂志,于是一边拿在手里翻看,一边赞叹道:“呵,看来你虽然没有挪步,但也有了不少收获呢。”
“一篇专访,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这个丁教授为了工作,至今未婚。”欧阳芸琪漫不经心地耸着肩膀,“你的信息肯定比我多,快拿出来分享一下吧。”
秦颂却像是被那篇专访吸引住了,他看得很认真,到了关键处甚至轻轻地念诵起来:“……我没有时间去享受家庭的温馨。在这种状态下成家,只会给家庭中其他成员带来伤害……嗯,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的。”
欧阳芸琪提起了兴趣,她把身体坐直,静待秦颂的下文。
而后者此刻则把杂志轻轻扔回到桌面上,说道:“丁震这句话是在针对他的父亲。”
“哦?”欧阳芸琪略有所悟,“伤害……什么样的伤害呢?”
“丁越致因为工作原因冷落了妻儿,他的妻子无法忍受,终于产生了婚外情,最终和丈夫闹到了离婚的地步。那是二十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丁震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吧。”
“原来还有这一出。”欧阳芸琪轻叹了一声,“十六七岁,正是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纪。这个时候父母间因为外遇而离婚,一定会在丁震心中留下很大的阴影。难怪他对家庭和亲情的看法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是的。因为受到过家庭的伤害,所以他对自己组建家庭也产生了畏惧。在外人看来,他是全身心投入工作才忽略了亲情,其实反过来想,未必不是亲情的过早破裂,才酿造出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工作狂吧?”
听着秦颂的这番分析,欧阳芸琪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并未回答。
见对方没有及时与自己产生呼应,秦颂还以为是欧阳芸琪对此有所异议。
在等待了片刻之后,他忽然问了句:“你知不知道吴琼和丁震之间的关系?”
“吴琼和丁震?”欧阳芸琪一愣,然后摇着头道,“我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所谓的“特殊关系”言辞含糊,但在这里的语意却十分明白。
单身男领导和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这本就是个非常容易引起他人联想的搭配。
欧阳芸琪在初见吴琼的时候也有过世俗的猜测,可是她不久又见到丁震后,这种猜测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无论从对话、目光还是其他的交流细节中,欧阳芸琪都捕捉不到这两人之间有任何暧昧的迹象。
吴琼对丁震有着足够的尊敬,而非亲近;丁震则对任何人都毫无热情。
欧阳芸琪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她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再说这两人如果有工作外的情感,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掩饰吧。
“确实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秦颂解释了一句。
他这一解释倒显得欧阳芸琪想多了似的。
后者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便红着脸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秦颂看到对方窘迫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问题。
不过这种事情道歉也不太合适,最好的方法倒是装个糊涂。
于是他像没在意似的继续说道:“以丁震的名望和成就,可以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钻石王老五了。事实上追求他的女性确实很多,吴琼就是其中之一。”
欧阳芸琪重新转头看向秦颂,思路也回到了两人探讨的话题上。
“吴琼以前是丁震的学生。”秦颂进一步解释说,“暗恋丁震的女学生不少,但丁震却从不接受任何女性的示爱。而这个吴琼非常执着,在研究生毕业之后,她放弃了去知名外企工作的机会,宁愿留在系里当一个小小的秘书,目的就是为了能陪在丁震身边。可即使如此,丁震也毫不领情。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两人间的关系从没有突破过工作的界限。”
听秦颂这么一说,欧阳芸琪倒有点心疼吴琼了。
为自己所爱的人守候这么长时间,却得不到任何回报,这该是怎样的苦涩滋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着感慨:“这又何必呢,以那个女孩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
秦颂“嘿”了一声:“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欧阳芸琪还是觉得颇不爽快:“这个丁震也真是奇怪。和那么温柔漂亮的女孩朝夕相处,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融化的吧?他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难道他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机器人吗?”
“不食人间烟火……确实可以这么形容。”秦颂沉吟着说道,“其实他不光是感情冷漠,对生活其他方面的需求也是简单到了极点。”
“哦?你还打听到了什么情况?”
“他可以连续一个月在办公室吃快餐,菜谱一个星期不变也能忍受。他至今还住在学校分配给他的那间狭小的公寓里,而他的财产在市内最好的地段购买别墅都绰绰有余了。”
“真是无法理喻。”欧阳芸琪连连摇头。过了一会儿,她又奇怪地看着秦颂,“你从哪儿挖来这么多八卦的消息?”
秦颂淡淡一笑:“我直接去了人事处,找到一个大姐攀谈了一会儿。”
欧阳芸琪也笑了:“你还真会找人。”
被秦颂称为大姐的人,年龄应该在四五十来岁吧,属于最热衷于打听百家长短的年龄。
人事处作为学校内的机关部门,这里的职工往往是些老资格的关系户,工作清闲,阅历丰富,不仅如此,人事处本身又掌握着每一名职工的档案资料。
所以要打探和系内人员有关的信息,找这样的角色聊一聊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一块去呢?”欧阳芸琪对这个问题还不太明白。
“我们在讨论别人的隐私,人多了就不太好。”秦颂解释说,“这些大姐虽然喜欢聊些小道消息,但她们潜意识里也是有自律的。两个人聊她会认为是很自然的闲谈,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她就有种传播别人隐私的负罪感,说起来就不会那么畅快了。”
“你还真是吃透了她们的心理。”欧阳芸琪轻笑以示叹服。
“呵。”秦颂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可没有什么理论,只是长期刑警生涯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已。”
“好了,按照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基本可以认定:丁震确实是个人情冷淡,除了工作心无旁骛的人。丁越致恐怕也大致如此,所以说这父子俩之间十年没有联系也是很有可能的。”欧阳芸琪总结了一番,见秦颂没有异议,她便把思路顺势延展下去,问道,“第一个疑问算是暂时解决了,我们接下来该求证些什么?”
“那两起案件。”秦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的表情同时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需要去详细调查相关情况,以求证丁越致确实是因为这两起案件而辞职、退隐。”
所谓“两起案件”,指的自然就是“一三〇”案件留下的尾巴以及轰动一时的“一·一二”碎尸案了。
前者倒还好,那个碎尸案可是多年前就给欧阳芸琪留下过阴霾的可怕往事,现在要近距离地揭开其中面纱,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发寒。
“你不需要详细去看案件资料。还像刚才那样,我去了解情况,然后我们一起讨论就可以了。”秦颂看出欧阳芸琪的畏难情绪,主动抛出了一颗定心丸。
欧阳芸琪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微笑着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