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的下午，当刘辉在秦颂的办公室里接受任务安排的时候，他便听秦颂详细地解析了樊艺大厦凶杀案的真实面目：
“没有人能够在案发时段进出崔胜恺的办公室，而现场那段出现神秘杀手的录像资料也是真实的——”当时秦颂这样分析道，“这两者之间似乎形成了悖论，但如果我们死抓住这个悖论不放，却又能得到一个全新的推断，这个推断也许就是解开本案谜团的最关键的钥匙。”
“什么样的推断？”刘辉看看同在现场的宋杨，不过两人似乎都想不出什么头绪。
于是秦颂便又继续往下说道：“没人能够出现在现场，而现场确实又出现了一个杀手。这只能有一种解释：这个杀手本来就在现场之内。”
“可是原来那个办公室里，确实只有蒙方亮和林恒干两人啊。”宋杨还是觉得说不通，“现场的录像记录从两个受害人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到断电之前，这段录像都是连续的，毫无造假的可能。断电时现场明明就只有两个人，哪里来的杀手呢？”
秦颂微微一笑，试图去引导助手的思维：“这又是一个悖论了。我们应该喜欢悖论而不是害怕悖论，因为对于悖论的解释往往是唯一的，这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在苦苦寻找的答案。”
“唯一的解释？”宋杨在秦颂的提示下死抠住刚才悖论出现的那个关键点，“断电时现场只有两人，断电后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入，但是杀手又确实出现了，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了，那推断就在嘴边，可他自己却觉得这样的答案实在是过于荒谬，简直是没有一点可能性。
旁边的刘辉也和宋杨保持着同样的思路，于是他帮后者把没说完的话补齐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杀手就是办公室内的两人之一。”
宋杨瞪大眼睛看着秦颂。
秦颂正默默点头，显然是认同了他们的这番推论。
线索似乎正逐渐清晰，可是道理却越想越糊涂了。
宋杨只能诧然地摇摇头：“可是这怎么说得通呢？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分明是蒙方亮和林恒干，他们都是审判者的杀戮对象。而且后面的录像分明显示，当杀手出现的时候，这两个人还都躺在床上酣睡呢。”
刘辉也皱眉看着秦颂，被同样的困惑蒙住了眼睛。
“你们的思路进入了两个盲区。”秦颂挑了挑眉头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因为这两个盲区本来就是对手刻意设置好的，我也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呢。事实上，对手这次的计谋非常巧妙，如果不是有一片泡沫沾上了血迹，而这块泡沫又恰好落在了大厦露台上，恐怕我直到现在也不能找到其中的答案。”
秦颂既然这么说，那么那堆散落的泡沫片显然就是分析案情的关键了。
宋杨把目光看向了刘辉，那些泡沫片，包括露台上找到的血衣，现在都被后者穿在身上。
“你还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吗？”秦颂问宋杨道。
宋杨翻翻眼睛：“什么？”
他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一句。
秦颂便又提示道：“你刚才说，看到刘辉穿上这身衣服和泡沫，你有什么感觉？”
宋杨想起了那段对话：“嗯，我说他看起来很像录像里的那个杀手。”
刘辉的个子很高，但身材却是属于精瘦型的。
而审判者相比起来则要健壮许多。
不过当刘辉把那些泡沫片塞到衣服里之后，他的体型就和录像里的杀手“审判者”非常接近了。
所以宋杨猛一看刘辉，便会觉得他很像那个杀手。
秦颂释然一笑：“那你现在该明白这些泡沫片是干什么用的了。”
宋杨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脱口而出：“有人要穿着这身泡沫片，从而模拟那个杀手的身材！”
秦颂点点头：“想通了这一点，你也就走出了第一个盲区。出现在录像里的那个杀手并不是审判者，而是一个体型很瘦，但身高却和审判者相仿的人。”
宋杨和刘辉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吐出了一个名字：“蒙方亮！”
既然前面已经说到录像里的杀手就是原本待在办公室里的人，现在又把体型特征限定得如此具体，那答案几乎已不用多想。
蒙方亮既高且瘦，而林恒干则又矮又胖，在镜头前伪装成审判者的那个人必然是蒙方亮无疑！
“可那段录像怎么解释呢？”宋杨的思维又转了回去，“录像里明明显示案发时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啊？”
“这正是第二个盲区，这个盲区在初期曾彻底蒙蔽了我的视线。”秦颂自嘲般地摇摇头，然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当我想到录像中的审判者其实是由蒙方亮假扮的之后，这个盲区也就很快被攻破了。你们可以想象，既然蒙方亮当时已经下床假扮成杀手，那么他所躺的床显然应该空着才对。可我们从录像上却看到蒙方亮仍然躺在床上，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宋杨兴奋地拍了下巴掌：“我明白了——东边的那段录像是假的！”
因为邓骅的办公室太大，所以需要两个摄像头才能监控屋内的全貌。
先前秦颂等人怀疑录像是否伪造时，焦点都集中在杀手出现的西屋情形，但西屋墙壁上的挂钟却证实这段录像确实就是现场的即景。
可是现在顺着另一条思路理下来，东边那段看似平淡无奇的影像才是假冒的！
当时东侧墙边的那张床本该是空的，录像中显示的蒙方亮仍在熟睡的情形只是一段重复播放的过期图像罢了。
看起来像假的，其实却是真的；而看起来像真的，其实却是假的。
这就是曾横亘在众人思路上的第二个盲区。
刘辉没有参与现场的勘查，所以并不能理解什么东西录像之间的玄妙。
不过另一个困惑却无须了解太多案情亦会想到。
“如果是蒙方亮假冒了审判者，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和林恒干？”
宋杨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林恒干应该就是被蒙方亮杀死的吧？他穿过的那件血衣以及袖口泡沫片上的血迹都可以作为佐证。
“具体的过程大致如下：在第一次停电的将近五分钟的时间里，他换上了作案用的衣服，并在里面塞上泡沫片，用以模仿审判者的身材。随后备用发电机短暂的供电显然也是出于他的设计，因为他需要在镜头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背影，从而把警方的思路引导至审判者身上；当供电第二次中断后便是他下手的时候了，由于林恒干已经服用了安眠药，所以他可以很轻松地用刀片划破对方的喉咙。
“完成了行凶之后，他脱掉血衣塞进运动背包里，从窗口把背包扔到了露台上，他还事先在露台藏起了一根绳索，这些举动都是要把警方的思路引向有人入侵作案的歧途；对于那些可能会暴露玄机的泡沫片，他也从十八楼的窗口扔了出去，他以为泡沫片很轻，落在地面时会定散得很远，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他没想到，有一块沾血的泡沫恰好落在了露台上，而秦队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立刻对不同地点看到的两块相似泡沫产生了警觉，这个小小的意外竟成了暴露他全盘阴谋的败笔。”
“这一切都是蒙方亮的阴谋吗？”刘辉听了个半懂非懂，“可是他也死了啊，难道他杀死林恒干之后，又自杀了？”
宋杨摇摇头：“他如果想自杀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周折？而且从现场来看，导致蒙方亮丧命的那一刀切得非常狠，绝不是自杀者可以做到的；更关键的，现场并没有刀片等凶器遗留，所以自杀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刘辉困惑地问道：“那又是谁杀了他呢？”
先前在沉思的时候，宋杨对这个问题就有所准备，所以他马上就回答道：“这么复杂的阴谋，光凭蒙方亮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他一定还有一个同谋——而这个同谋也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秦颂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听到此处他终于露出些赞许的神色，问道：“这个同谋是谁，你心里应该也有分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