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菲斯并没有刻意放缓步子,那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里辗转回荡。
突然,那些鬼魅般的白光突然消失了影踪,仿佛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咔哒、
黑暗中响起了枪栓上膛的声音。
“止步。”
格里菲斯停下了脚步
“收起你手中的枪,我想那并不是用来对付客户的。”
“客户?”
那黑暗中的声音森森的笑道:
“嘿嘿嘿,原来你也是来买‘天堂叶’的。”
话音刚落,黑暗中那之前出现过的点点白光再次出现。
擦。
夜色中闪现出一片火光,下一刻,油灯亮起,吃力的在夜色中撑出了一小片光亮。
格里菲斯这才发现,这一出狭窄的巷道里,竟然挤着五六个身影。他们或是依着一片冰冷的墙壁半躺着,或是双腿弯曲蹲伏在地面上。昏黄的灯光下照在他们瘦削的面庞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蜡黄。
撕——呼——
有两个蹲着的人正将手中几片枯黄的叶片揉碎放在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上,熟练地将报纸卷成卷,深处格外长的舌头舔了几口,便迫不及待的塞进干燥的嘴唇。而其余几人早已点燃了类似烟卷的条状物,双目涣散一脸沉醉的吞吐着。
那些点燃的纸卷燃烧时,竟发散着之前出现的那鬼魅的白光。
一个离格里菲斯最近的人,衣衫单薄的躺在深秋的石板地面,他深吸了一口点燃的纸卷,神情仿佛神游在天外,良久,依依不舍的吐出一口气,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干裂出血的嘴唇闭合不上露着两颗硕大污黄的门牙,痴傻的对着格里菲斯嘿嘿笑道。
真是一幅与这些恶鬼相符的肮脏地狱之景。
格里菲斯眼底一闪而逝发自心底的厌恶。他毫不留情地抬脚跨过了这个拦在他面前的活死人,向最深处提着油灯的黑影走去。
“这位先生,你似乎不像是来找‘天堂叶’的人。”
浑身裹着黑衣的人讲油灯扔放在地面,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阴森地说道:
“哦?何以见得?”
“品味过‘天堂叶’的人,没有能像你这样挺着胸膛走到我面前的。”
黑衣人把玩着手中泛着银光的左轮手枪。
“呵呵,当然,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
格里菲斯微笑回应。
“你说得对,这些地上的都已经是死人了,不过呢,是能给我带来金钱的死人。”
黑衣人毫不顾忌的冷笑道:
“那么,你又是来这里找寻什么的?”
“高级货。”
“高级货?什么高级货?”
黑衣人皱了皱眉。
“当然是活的高级货。”
格里菲斯平淡的回答,他能感受到黑衣人透过深色墨镜的审视。
“说真的,我很疑惑,在这种漆黑的夜里有带着墨镜的必要么?”
黑衣人收回了目光。
“至少我还能看到即将到我手中的金钱。”
格里菲斯知道自己搭上了线,他继续平静的回应着黑衣人的视线。
“你要用来作什么?”
黑衣人狐疑地顶着格里菲斯。
“消耗品而已,我需要她们。”
格里菲斯语气轻松的回答。
“嘿嘿嘿,我懂。”
黑衣人若有所指的阴笑,随后他又摇了摇头:
“我手里没有货。”
格里菲斯强忍住厌恶,扮演着某些拥有特殊癖好的角色,拿出钱夹,掏出几先令的纸币递了过去。因为贸易与经济的发展,传统金属货币渐渐显出弊端,王国中央银行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发行便捷方便的纸币。
“谁有货?”
黑衣人毫不客气的接过纸币。
“嘿嘿嘿,这清幽的墨香是多么美妙。”
将纸币贴在自己的鼻孔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流出满意的神情,他这才继续道:
“如果你早些来,有很多人都有货,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了?”
格里菲斯假装露出一丝不快。
“嘿,这位先生你别着急。”
黑衣人赶忙安抚道:
“我‘黑狗’在这附近几处街区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人,我已我‘黑狗’的名声发誓,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要说在这附近的街区,你就是走遍上下威伦,那怕是也找不到一处能出货的地儿。”
“为什么?”
格里菲斯发出了疑问。
“嘿,说来话长,那该死的连环失踪案我想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黑衣人摇头晃脑的解释着。
“也不知道威伦城里怎么出了个这么一个丝毫不顾及‘规则’的家伙,做事如此肆无忌惮弄得整个威伦都满城皆知。”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格里菲斯有些意外于这额外的收获,于是顺水推舟以好奇的语气询问道:
“当然有关系,你可能有所不知,平时做这些高级货生意的,都是做的‘正规买卖’,他们进口的货品自然走‘正规渠道’根本不可能引起警局甚至整个威伦城的注意,可自从出了这么一个天杀的家伙,挑选目标毫无顾忌,每次出手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导致全城震动,骗骗这家伙还弄得如此隐蔽,你瞧,连警察总部都被惊动了,空降了个大人物来威伦处理。”
黑衣人煞有其事的继续说道:
“抓不到这个家伙,可苦了我们这些老实的生意人,那些警察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开始疯狂搜查平日里‘正经货品买卖’,你瞧,吓得这些卖主都取消了一切交易,夹着尾巴躲了起来,这不,像你这样的先生再想买高级货可不就没了门路。”
格里菲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那你怎么这么确定这些失踪案都是一个人做的?”
“嘿,做我们这种买卖的全靠消息人脉,自然有我们的渠道了解,更何况做高级买卖的就那么几个人,大家凑一起碰个面,自然知道是有外人做了这些。而且我可以告诉你...”
自称黑狗的黑衣人神秘兮兮的压低了音量。
“这段时间威伦失踪的可远远不止五个人。”
“还有这种事?”
格里菲斯‘大吃一惊’,思索片刻,他又掏出了钱夹,递过去几张纸币。
“可是我真的很急需。”
黑衣人带着殷勤的笑容地接住了纸币,迟疑一会儿说道:
“这...这位先生,如果您真的很急,可以去‘斯米尔的亨德尔’那里碰碰运气,他平日货源最广,胆子最大,说不定还有存货,记住,斯米尔巷二十三号仓库。”
格里菲斯点点头。
“谢谢,‘黑狗’先生,你的话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先生,在我的家乡有一句俗语:‘收一分钱就办一分事’。”
黑衣人笑容满面的脱帽行了一礼。
格里菲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淡淡地回了一礼准备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等等先生。”
黑衣人却叫住了他。
“恕我直言,如果我是你,我并不会冒着风险去那里碰运气。亨德尔可是以狠毒垄断了数个街区生意的狠角色,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想要节外生枝。”
格里菲斯没有转身,而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反问道:
“这个也包含在一分钱内吗?”
“不,先生,这是附赠服务。”
......
斯米尔巷二十三号是一栋有三层楼高的占地广阔的建筑,隐藏在四周一圈拥挤的多层住房中并不是十分显眼。
格里菲斯费了一些功夫才在夜幕下找到这栋建筑,在这之前她已经简单的围绕这栋建筑查看了一圈,这里只有一个入口,其余三个方向都只有坚硬的木石高墙,甚至连寥寥可数的几个窗口,都高高的开在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顶端。夜幕下,这栋建筑就像一做黑色钢铁堡垒一般,向四周散发着压抑不详的气息。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在这里真的能够找到自己的目标伊莎女士,但是他还是决定来这里调查一番,毕竟这里是离伊莎离家路线最近的人口贩子据点,如果伊莎女士的失踪与之前的连环失踪案无关,那么她最有可能被带到了这里。
格里菲斯将自己隐藏在暗处,隔着一条道路审视着二十三号唯一的入口,铁皮包裹的厚重双开木门下的缝隙中,有几道光亮渗出。在他刚刚从正门假装经过时,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几道来自暗处充满敌意的注视,正门显然是有人在紧密监视把守。
在这被‘黑狗’都称之狠角色的亨德尔的地盘,可能自己只要在入口处多逗留一会儿,就会冲出成群结队的打手将他团团围住,格里菲斯并不认为自己有强到以一敌众的地步。
怎么办?想要调查二十三号内部,就要通过这正门入口。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大衣贴身的口袋。‘科齐’是帮不上忙了,看来只能想办法把‘菲洛’送进去了。
格里菲斯拿定了主意,离开了藏身之处,刻意与二十三号正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绕到了另一侧。
入口,入口。
格里菲斯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有一次努力地为‘菲洛’寻找着一处入口,可是这栋建筑就如同没有任何破绽一般。
格里菲斯试图将‘菲洛’从墙壁高处的窗口扔进去,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一方面他看不清高处的窗口有没有关上窗户,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担心这种高度会摔坏‘菲洛’。
难道今天晚上就这样无功而返?
格里菲斯紧皱眉头,深夜的寒风呼啸着从面前吹过,如针般刺痛着他的面庞。
哗哗——
就在他想要放弃今晚行动之时,他双耳一动,似乎听到了轻微的水流声。
是排水管道?
格里菲斯屏住呼吸,精神高度集中,循着隐约的水流声终于在石墙一处找到了内嵌式的排水管道。
管道十分狭窄,堪堪能进入成年人的小臂,它被设计成嵌入墙壁的形式,以至于前两次的调查都没有被格里菲斯发现。
好,足够了。
格里菲斯试探了下管道的半径,暗暗点头,小心翼翼的讲授深入贴身口袋中取出了‘菲洛’。
格里菲斯将‘菲洛’放在手心,这是一个巴掌高的精致人偶,穿着哥特式黑色长裙,黑白饰带下是一头顺滑的及肩黑发。
委屈你了‘菲洛’,回去我一定好好给你清洗衣物。
看着玩偶无暇的精致脸庞上紧闭的眼眸,格里菲斯暗叹一声,咔嚓一声取下了人偶左手握着的收起来的黑色阳伞,将她轻柔地放在了排水管道旁。
格里菲斯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了隔壁一处房屋院子中的破旧狗屋。
嘿,不知道这里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至少它能帮我阻挡一下深秋的寒风。
格里菲斯自嘲的一笑。
好了,现在就让我们看一看这栋武装到牙齿的黑色城堡里到底有些什么吧。
啪,格里菲斯打开了手中那柄绣着白色蕾丝边小巧玲珑的阳伞,下一刻,他眼前的场景竟然变成了黝黑的‘洞口’。
不远处,名叫‘菲洛’的人偶竟然开始颤动起来,人偶精致的面庞睁开了一双黝黑无暇的眼眸,长长的睫毛下如宝石般的眼球灵动的转动着,下一刻,人偶竟然伸展着四肢开始活动身体。
唔,好久没有使用‘菲洛’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人偶竟然怪异的口吐人声,正是格里菲斯的声音。
开始吧。
哥特人偶钻进了排水管道,沿着里面的内壁向上攀爬。
该死,这也太滑了吧,人偶格里菲斯暗骂道。得益于长期潮湿的环境,本来是石质粗糙表面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人偶格里菲斯攀爬的格外艰难。
这哥特式的长裙也太不方便了吧,人偶小巧的脑袋摇了摇,有些心疼起已经被污水沾染的质地优良的典雅长裙。
想了想,他决定换一种方式,人偶格里菲斯双手抓住了层叠着褶皱花边的裙摆,用并不怎么优雅的动作掀了起来,环绕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了白色的灯笼裤和一双羊脂玉般的小腿。
随后,他开始双臂张开撑起身体,一双黑色的靴子蹬在内壁上,白色的短袜都被水打湿,然后以大字型的不雅动作沿着内壁慢慢爬升。
失礼,失礼,人偶格里菲斯不住地道歉,如此破坏一个美丽淑女的形象,这必然那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如果被塞涅尔知道了,怕不是要狠狠的数落自己一顿。
于是人偶格里菲斯就在一路的内疚与不安中缓慢的上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