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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8XX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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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雯媛不禁蹙起了眉毛。

“小雨你今天还真是奇怪诶?你是在模仿哪部电影里的的整人游戏吗?”

她用忧疑的眼神望向了易钏雨,不过后者依旧是满头一百二十个问号的呆愣表情,倒也不像是装的。

“……嘛嘛,算了不管你了——小乐,你倒是说说小夜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乐子推了下眼镜。

“我都说了,她今天没有来上课。”

“那有什么的呀?”李雯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可能只是感冒了吧,毕竟现在昼夜温差还是蛮大的。”

“不不不,是小媛你想得太简单了。”乐子看了眼手表,确认完时间后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不来上学是小事情,但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了,却并没有她的父母亲来学校请假的消息。”

“啊,不会吧?”

李雯媛听到后眼睛睁大了一圈。

New Era不管是幼稚园、低学还是高学都有明文规定:如果有学生不来上课,必须有直系亲属亲自来学校向当班老师提出请假申请;如果超过6小时没有见到该名学生家中任何人出现会将该名学生被判定会为“失联”,学校会派出人员前往该学生的家中勘明情况;如果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事态等级会上升为“失踪”,届时保卫团会出动“特别搜查小组”分为五个小队在各个镇进行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旷课”是“毁前人类”对这一现象的统称,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而旷课在New Era同样也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在找到“失踪人员”并认为其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会先被逮捕押往屠弥镇的反省室监禁,大约在被关押7天后再被送上法庭进行审判,期间他们可以说明无故旷课的理由为自己辩护,如果确有特殊情况,审判团会酌情减刑;但只要一旦被判定为“犯罪情节恶劣”,家中所有活着的人便都会被下狱甚至是处以极刑。

每个New Era的人都很清楚无故旷课要面临多么可怕的后果,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还能走路,拖也要拖到学校来完成这个流程,除非,真的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脱身的事件……

所以,明澄夜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乐子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暗抑了起来,不安的种子在三个女生的心里种下。

“可能……已经来过了吧,我们在上课没有看到而已。”

李雯媛打气似地,挤出不自在的笑容安慰道。

易钏雨和乐子却并没有跟着笑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太好了……不过我们也不用那么担心啦,毕竟离下午两点半还有一点时间呢,而且就算是到时间了也只能算‘失联’,也许到时候就能发现因为熬夜而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一家人了。”

也许是发现自己把事情说得实在是太郭沉重了,乐子也学李雯媛变得乐观了起来;不过尽管她的脑中的确是这种不能算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但她心里那根“明澄夜是不是出事”的芥蒂却怎么也拔不去——当然,并不只有她,另外两个女生亦是如此。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吧,不过再讨论下去也只会徒增更多负面发展的可能性,于是三个女生彼此沉默了下来,她们都有意识地别过脸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接下来的时间,讲台上梦织老师的讲课声再次响起,直到一声清晰的下课铃声振动了耳膜。

现在是上午11点30分,离明澄夜被判定为“失联”还剩下三个小时。

◇◇◇

“小雨,快、快跟我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午餐时间,刚把便当盒放进书包里的易钏雨就被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李雯媛不由分说地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看后者是很急不可耐的样子,恨不得能把易钏雨抱着走。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易钏雨就这么一路被李雯媛拉着一路小跑。易钏雨的运动神经并不差,但谁料李雯媛兴奋的脚步实在是太快了,让她在一次趔趄中差点摔跤。

最后,李雯媛在学校顶楼的楼梯转角处“刹住了车”。

“呼~呼~什么事啊那么急?呼~呼~差点要去保健室的床上躺一会了。”

易钏雨捂着肚子有点埋怨地说道。都说“吃完饭剧烈运动的话会得阑尾炎”,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明显感觉到肚子右下腹部像是被勒住般地疼胀,但又据说“阑尾炎疼起来会让人疼得趴到地上痛不欲生”,她又觉得应该不是。

“是小雨你太弱了啦~这种运动量对于我来说可只是像吃块可丽饼那么简单哦~”

“如果待会小媛你不请我吃可丽饼赔罪,我会诅咒你每次吃不到Leaf Café的限量甜品!”

“嘛嘛,别生气嘛,着急带小雨肯定是带你来看好东西的啦~!”

配合着手上敲打琴键的动作,李雯媛在结尾的几个字上也加上了轻快音律。

“是……什么东西?魔法书吗?”

被李雯媛这么一卖关子,易钏雨倒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嘻嘻,小雨你答对了一半,是书没错,不过不是魔法书哦,是更刺激的书!”

李雯媛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有点诡异的笑容,随后伸出手偷偷从身后灭火器箱下的夹缝中抽出了一本封面画风猎奇的书。

“嘿嘿,千万别惊讶哦小雨雨~”

她拍了拍校裙上的灰尘,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把书递给了易钏雨。

“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的书吗……D、D坂杀人事件……啊?这是推——?!”

“你轻点呀!”

李雯媛被吓得赶紧绕到易钏雨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是想把我害死吗小雨?”她压低了声音狰狞地对后者说。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没注意就……”

意识到差点酿成大祸的易钏雨在一片慌乱的意识中赶紧道歉,一边仍心有余悸——自己如果刚刚没有被打断的话……

太可怕了!那是难以想象的恐惧,绝对不能发生!

“推理小说”在New Era是绝对禁忌的存在。初代摩萨认为涉及“侦探”、“推理”、“冒险”相关的书籍和影视全部都是“危险、肮脏而又令人唾弃”,早在New Era建立之初便已经把所能见到的所有该类型的小说全部焚毁,并授权“鸦之眼”全权监督此事,一旦发现New Era中有人阅读或私藏以上类型的小说都会被秘密带走。

关于“鸦之眼”的来历和作用在New Era的居民口中众说纷纭,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会把这个神秘组织描述得血腥且残忍。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鸦之眼”不属于任何部门而是直接接受由摩萨下达的命令,多为执行一些秘密任务。与保卫团不同的是,“鸦之眼”有不用申报就可以进行扣押、行刑以及杀人的特权。

他们只在黑夜里出动并且可以完全把自身隐匿于黑暗中,神出鬼没。无论目标藏得多么严密,他们总会以鬼魅般的方式在出现在对方身边,对方有时甚至连尖叫声都喊不出来;不过这时他们并不着急把人带走,而是在欣赏完对方无比惊恐的样子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折磨。

而为了防止目标逃跑,他们通常会给后者戴上一种把十根手指都铐住的刑具,戴在手上的样子与拳刺很像,每个手指孔上都有调节松紧的螺丝,只要目标稍有小动作,他们便会把螺丝用力往紧的方向转,直到目标因为受不住这份来自地狱的压痛而晕死过去。当然,这还不是最血腥的,如果目标还是执意想挣脱,这时“鸦之眼”的人便会拿出一种名为“钉弩”的武器射击目标,这种武器所发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种能刺破肉身的长钉子,被射中的人会被钉在周围的障碍物上,随后这位残暴的持枪者会先用铁棍把目标的四肢打断,再在对方脖颈上留下自己带血的齿痕。

“鸦之眼”的故事总是伴随着头皮发麻的心惊胆战,在New Era人们耳语的散布中是不亚于灵异鬼谈的恐怖传闻,偶尔家长们也会用“别哭了,再哭当心被‘鸦之眼’的人抓走”这样的话来吓唬孩子,非常有效,胆小的孩子马上就会害怕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所以,这也不难理解两个女生刚刚惊惶失色的样子了。李雯媛和易钏雨一样,也是“十二骑士团”之一“Pearl”世族的长女,但即便是身份高如“十二骑士团”,在“鸦之眼”的眼中和普通镇民并没有区别。

“这是小媛你的东西吗?”

回过神来的易钏雨问道。

“是啊,偶然间捡到的,是被封面吸引过去的。”

李雯媛指了指书上猎奇风格的封面。

“你疯了吧?”

易钏雨激动地差点又大声喊出来,不过这次她提前用手捂住了嘴巴。

李雯媛给了她一个“受不了你”的眼神,说:“真是的,小雨你反应也太大了吧,我要是被送上了法庭审判,也一定会说小雨也看过,要死一起死,略略略~~”

她说完做了个鬼脸。易钏雨转过身瞪了一眼,旋即把两只手捏住了她脸颊两侧。

“你还好意思说,是哪个精力充沛的家伙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拿出来的?”

“啊痛痛痛痛痛~~”

李雯媛的脸像是面团般被易钏雨捏了又拉。

“捏死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呀~不敢了,不敢了啦~~”

李雯媛赶紧“求饶”。不过在这过程中,她的手一放,那本会招来人祸的推理小说“啪”地掉在了地上。

空气在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两个人木楞地对视了一秒后,发现情况不对劲急忙“呜啊啊”地弯下腰重新捡了起来。

李雯媛把书封面朝里揣在了怀里。两个人长松了一口气。

易钏雨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

“嘘~~~吓死我了,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说完,看着书又不禁蹙起了眉头,“真是的,小媛你快把这本书烧掉或交给老师吧,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不要。”

李雯媛听到后不情愿地鼓起了腮帮子,一边把手中的书抱得更紧了。

“别任性了好吗小媛?那种邪书有什么值得保留的?听话,给我。”

“绝、对、不、要!”

面对易钏雨的上前,李雯媛却反抗似地往后退了一步,并执拗地甩了下头。

“小雨你真的了解这种类型的小说吗?”

“据说是描写杀人放火的小说。”

“错了!这是天大的错误!”李雯媛愤慨地伸出了食指,“小雨你根本不懂,这种类型小说的特色是制造悬念和谜题,然后在不断思考探索的过程中找到真相。就好比是散落一地的碎渣、凡石,通过无比精妙的技法、通过一根因逻辑缜密而坚韧绵长的丝线串联,最后成一串璀璨夺目的珠宝项链。有时摄人心魂,让人不禁陶醉其中,久久难忘;又有时如清泉灌顶,让人荡气回肠。”

“……”

说实话,对于李雯媛亢奋的回答,易钏雨听得半头雾水,但的的确确有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到,所以本来原本伸到一半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李雯媛看上去是很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故意闹别扭。

“好吧,随小媛你啦。”易钏雨轻轻叹了口气莞尔一笑,放弃了打算把书抢过来的打算,“可是,既然喜欢的话藏在家里看就行了,为什么带到学校里来呢?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说实话,我觉得小媛你疯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雨。”李雯媛挺直了腰略带了点揶揄的口吻说,“只有亲身阅读才能体会到其中的魅力。这名叫江户川乱步的作家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他异想天开的笔下,呈现出的故事往往荒诞离奇而又悬念十足,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情节却总是有一种神秘魔力吸引着我神往。

“这本书中其中有短篇叫《天花板上的散步者》,讲述了一个对任何事物都失去兴趣的青年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房间的天花板有松动,抱着好奇欲和寻求有趣事物的心态,他爬上了屋顶,在一番惊心动魄的大开眼界后,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故事给了我相当大的启发,因为我发现书中描绘的主人公不正是另一个跨越时空的自己吗?

“对于每天的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早就已经不满和倦怠了!真的是是太枯燥了!所以,我一直渴望着能在我平淡无奇的生命之水再混上几层绚丽的颜色,哪怕这种色彩带有很强的危险性。

“‘把危险的东西带进学校藏起来’也是我精心策划好的‘犯罪’——为用包书纸把小说封面遮住这个主意而感觉到的聪慧,把小说放进书包并走进学校时与战兢所并存的兴奋,只身来到这里把书藏到消防箱下的刺激,怕小说被找到的担忧而后所带来的快.感,再到把书展到现在小雨面前的得意,这几层心理变化都与书中的主人公如出一辙,就像是看了一场惊悚电影。而这次新奇的体验也让我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小雨~~这真的是太绝妙了!”

李雯媛完全陶醉在她自己的讲述中,站在她对面的易钏雨只能做到一言不发,偶尔会配合着哭哀地笑一笑。李雯媛一直以来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女孩,永远会有旺盛的精力去面对各种挑战极限的事情,但因此她也经常会闯祸,做出的危险举动也早就不止现在一件了。

或许初代摩萨禁止推理小说的阅读和传播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易钏雨心里这么想道,但看着李雯媛眼中闪出某种难以形容的亮光,她又不禁沉思,把一件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禁止真的是对的吗?

……

嘛,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去举报陷害自己的好朋友。

“那你藏藏好,当心我举报你~!”

脸上带着微笑,易钏雨轻快地跳到李雯媛的身后,用力拍了下后者的屁股。

“呀~讨厌啦小雨;还有,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

“……奇怪?我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易钏雨不解地斜了斜脑袋问道。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奇怪了”。

“嗯……说不出原因,但哪里都怪!”

李雯媛从上而下打量了一下易钏雨,蹙着眉毛困扰地说道。

◇◇◇

不知不觉中,教室墙上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两点半。

明澄夜及其家人,被校方正式判定为“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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