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案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妖怪!”
一脸愁容的曹警官有些疲惫地伸出手挠了挠他头发,不过年近花甲的他头顶早已没了一半的头发,几爪下去,倒是要把头皮给挠开了。
右侧的八卦阵地毯上,一具男性尸体仰面横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地毯原本只有黑白两色的布料,好像是在某种化学药剂中浸泡过的一样,给这个古老深奥的图案添上了不应该存在的颜色。
“啊~~哈~~,案发时间段附近的监控都调过了吗?”
曹警官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连日来乌米市发生了不少令人头疼的刑事案件,算上这起,这已经是第八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人一旦上了岁数后,干什么事都变得力不从心,更何况还是连续的高强压工作:所以,就连瘦削如猴但内核壮如牛的曹警官也没能提挡住这一套,从他那像是快塌下的脑袋和眼皮就能看出,此刻的他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状态。
本来明天约好了和一帮老朋友晚上喝酒,下班前还美滋滋地幻想着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直到下班前有个冒失的实习警员火急火燎闯进了他的办公室。接手一看,还是一起杀人案!
“报告队长,已经派人去调取了,另外,我已经安排了另一队人去死者的近况和最近接触过的人。”
“嗯嗯,蛮好蛮好。”
曹警官欣慰地点点头,对这个新来的助手非常满意。
“好,那么我们这边也该开始了,啊~~哈~~都要是退休的人咯,一把老骨头了还要熬夜,真的是作孽哦!”
疲累再度袭来,上下边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脾性刚烈的曹警官恨不得能直接躺在尸体旁边。不过,抱怨归抱怨,但曹警官的职业操守是无可挑剔的,就说他是世界上最兢兢业业的刑警之一也不为过。所以,为了本职工作、为了乌米市的治安,看来今晚又要和自己耗上一场恶战了。
接过并戴上助手递来的手套,他蹲下身,娴熟地掀开白布。
出现在眼帘的是一具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的男尸,体型偏胖,身上穿的是宽松卫衣的和休闲裤。
另外,比较能引起人注意的是,尸体的身上被放上了一个迷你罗盘,而尸体横躺的地毯上正好也是一个偌大的八卦阵图案,所处的位置则是位于图案的西南方位上,看起来就像是个误入阵法不幸遇难的足兵。
如此奇异的死状,不禁让人目眩神摇。这一切难道是巧合?还是说有更深层次的隐秘乾坤在?
“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吗?”曹警官问。
“嗯,查清了。”助手翻开手上的文件夹,“王力,男,28岁,乌米市本地人,职业是作家,至今未婚,现独居。”
“作家?那他的人际关系复杂吗?”
“还在查,目前的话,据周围的邻居反应,平时他深居简出,很少参加户外活动,倒时不时有人会上门来找他,但因为现在都是一户一家人嘛,没人知道他们谁是谁。”
“那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谁?诶呦……”
蹲太久对一个老警官来说并不容易。曹警官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但没想到刚起身,腰背上的一身老毛病又狠狠提醒了他当下的年龄。
“当心。”
助手见状赶紧把文件夹在腋下,上去扶了一把。
“老早我看我爸爸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我还嘲笑他,没想到现在我也是这幅腔调了。”曹警官一边感叹岁月不饶人,一边敲了敲他到现在还没能直起来的背,“我刚刚说到哪了?哦对,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谁?”
“是死者的父母,也是此案的报案人。”助手回答道,“死者的父母配有死者房屋的钥匙。由于老两口已经几天没能联系上死者,他们觉得不对劲,于今天晚上七时许来到死者的居住地,也就是案发现场的这里,一开门,便发现了客厅中倒在血泊中的儿子。死者的母亲接受不了事实,当场昏厥过去,醒过来后也不停地在哭,精神一直处于很奔溃的状态,报警、被问话的都是死者的父亲。”
“他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老两口一口咬定是一个叫陈生的人杀害了死者,死者的母亲甚至还暴怒地要去报仇。对方是死者以前的邻居,是上下楼关系,他们曾就一块八卦阵地毯的归属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诺,就是这块。”
助手指了指脚下,曹警官也顺势弯下头,眯起眼睛盯着地毯上的纹路端详了许久,但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端倪。
“这块地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听说是民国的,市场价值大概在七、八百左右。”
曹警官又非常想不通地挠了挠头发(头皮)。
“在我看来,上面既没有精美的作画,也不像是用很繁琐工序做出来的,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地毯嘛。”
“还不能肯定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有,我觉得有必要请个鉴古的专家来。”
“嗯,”曹警官点了点头说,“总之,先排查死者最近接触过的人,随后,重点调查那个叫陈生的人!”
“是!”
助手笔毕端毕正地回应道,随后准备离开。
“哦对了!”就在这时,突然想起某件重要事的曹警官又叫回了助手,“啊呀该死,记性太差了……那个,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嗯?哦,您是说关侦探啊,”助手反应了过来,“照您的吩咐,打了。”
“他怎么说?”
“他说马上过来。不过听声音他好像在约会啊?”
“约会?和女生?”曹警官有点不敢相信,“这小子什么时候那么开窍了?”
“我的确是听到他旁边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什么‘认真点’、‘做到一半不做了是什么意思’、‘别碰我我生气了’等等,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听到好像有差点摔下来和拉窗帘的声音。”
??
对于助手的描述,曹警官一脸呆愣。
他看了眼手表,晚上9点半。
“总之,我们好像是打搅了他的好事,但他说过来的对吧?”
“是的,这会应该快到了。”
曹警官听到后大松一口气地扶住额头,但昏昏欲睡的疲惫还是让他站得摇摇晃晃。
“好,虽然应该是我亲自指挥的,但我人实在是吃不消了,年纪轻的时候还能撑撑,现在是真的老了。这样,等他来了后你们就全力配合他,直到破案为止!”
“是!不过……”助手的答应的同时,又露出了很大的疑惑,“队长,让一个外行侦探来接手我们的案子,这样好吗?”
“嗯?你说他啊?”曹警官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哈哈,别的方面我对他有多不放心就多不放心,但如果是推理和破案,那根本就不该是我们担心的问题。”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听您一直在说起他。”助手好奇地问道。
曹警官望向天花板,此前一起探案时的场景徐徐出现在了眼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通俗点来说,是个性格古怪、特立独行的怪路子。有很严重的厌世倾向,嘴上老是喜欢挂着几句听不懂的深奥话;除此以外,他思考方式也和我们反过来的,你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做出稀奇百怪的事是他,同时,破案的也是他。
“他是个侦探,但又跟传统侦探、警察很大不一样,怎么说呢,比起运用的超高的智慧破解诡计,他更像是个规则破坏者,自己创造钥匙来打开真相的大门。是个人才,不,应该说是个鬼才,从以往和他合作的诸多案件中,我在他身上也受益颇深,只不过……”
曹警官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双眼暗沉,脸上也染上了一层阴霾。
“只不过?”
“只不过啊。”曹警官回忆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家伙突然有一天他把自己关了起来,再也不与外界接触,还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这不听说他不是在最近的‘鬼新郎’案中还小小出名了一下嘛,所以我就试着让你去联系了他一下,希望他在心态健全的同时,推理能力也不要下降了才好。”
“哇~~刚一过来就听到说什么心态健全、推理能力下降,我说爷叔,你就是这么欢迎我回来的吗?”
——!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思绪在一瞬间被打开。曹警官猛然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义竹?!”
他睁大双眼,激动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凝固住了。缘由是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侦探服的男子,他的长相其貌不扬,是不容易让人记住的大众脸,但他头顶上那根弧在刘海前的呆毛却让人绝对会让人过目不忘,仿佛是有单独的生命一般。
嘴角上扬,名叫关义竹的男人双手插兜,露出招牌的笑容。
“……”
不说朝思暮想下的感动,但此时此刻的曹警官的确有故人归来的那种和惆怅相反的感觉。
他等这个画面等了好久,如今,还好终于是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哟,义竹,回来了?”
曹警官亦叹亦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这辈子少有的温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