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我知道失去重要的家人的痛苦……
今天说什么都不该来的,即使之后会被表哥狠骂一顿不懂事,如果没有更亲近一些,我的罪恶感也不会在此刻要爆发的临界点,我想将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喉咙不受控制,真相在嘴边即将吐露,并且……
“好了,司辰这么多该够了,拿着吧,饿了就拿点煮来吃,蒸的煮的都行,不过呢我就不太推荐加醋,加花生酱倒是挺好吃,你家要是有花生酱也可以尝试下蘸这个。”
我回过神,手里已经接过他用保鲜袋包装起来的饺子,沉甸甸的重量告诉我他给我的份量还不少,我有些抗拒。
“李哥,你给我也给得太多了吧,你们会不够吃的,放一点回去吧,我和我爸两个人也吃不了。”
“唉呀,没事,”他摆摆手,然后从衣架子上取下了一件外套穿上,“走吧,我送你回家去,天快黑了温度也降了早点回去写作业明天上学去,而且这么晚你在这个区域独行也不安全。”
“这,不用了吧,我家离这边很近了,有个几百米就到了,我又吃又拿的,太给你添麻烦了。”
对我来说,D区的危险形同虚设,如果真遇上了不好的事情,不过就是又一个龙哥罢了。
无奈盛意难却,我说什么拒绝的话都被他们抵挡回去,我真的应付不来这种热情的好心人,而且我也不再多费嘴皮子了,因为从刚才开始我的拒绝全都没用,只能默认他想如何就如何吧。
而且,我也有事想问他,沙月的存在导致我一直没有问出来,而且这些事情也不适合吃饭的时候谈论。
我向小月姐告别,李豪预跟着我一起下了楼梯走着,我并不想他知道我究竟住在哪里,但我想他肯定知道我住在哪里毕竟身份信息都有登记,只要有心了解这些不是难事。
行走在这样的地方,旁边有一个一身正气的人居然会如此令人充满着安全感,竟然毫不恐惧于是否在暗处已经被人盯上。
起初,我是沉默地走着,而李豪预步履端正,走得飞快,即使是我要全力跟上也有些吃力,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减缓了步速和我并肩走着。
并肩行走时的无言更令人尴尬。
我想问的事情缠绕在嘴边,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吐露了:“李哥,你不是说找我问杀人魔的事情吗?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有问我。”让我吃喝拿,但就是不进入正题,我有些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了?
是因为,已经发现我有什么异样,要麻痹我吗?
还是因为……
后来就证实了一切都只是我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男人挠挠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
“之前在饮料店那里,我太心急了有点咄咄逼人了,你哥也说我了,你毕竟处在高考的时候压力也很大,又被我不管不顾为了追查案子给卷进这些烦心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就想能不能补偿一下你,我不会再逼迫你,你想到什么愿意说那就再和我说吧,我也希望我们之间先建立信赖,现在你就把我当哥一样相处就行了!”
他说完,露出灿烂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
还是这么的痛,但我却好像对痛意失去了感觉一样,我的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他的最终寿命,只要在这里,在现在,说出来,他就会死。
这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你的最终……就不能放弃这件案子吗?”
我话锋一转,却又在心里暗暗懊恼。
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不,我很快又给自己找补。
现在不是下手的时机,还有一个第三者沙月,她知道是李豪预和我一起走的时候丢命的话,就算是自然死亡,我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有所怀疑。
“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我听说,D区的其他人没有像你这样,只有你一个人坚持,做这件事情不就很困难吗?”
“是啊,很困难,”李豪预说着,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要说没有想过放弃的时候,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因公牺牲,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很少见到他,我每次见到他,他会抱着我告诉我他很为他的职业和身上的警服自豪,我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但他牺牲在岗位上的时候,我的目标和梦想就变成了成为他,家里人一边不支持我怕我像父亲一样,一边又对我抱着这样的期盼。”
“就像想延续他的生命一样证明他的精神不灭,竭尽全力地向他的理想和目标而靠拢,可是这条路一点也不好走,公平正义公正只是口号喊得响亮,最让我愤怒的是曾经读书时申请……补贴,本来是我的东西,应该是我的,我们家多么的穷啊失去了男人的孤儿寡母家庭,虽然是有其他补助,但日子还是得过且过紧衣缩食,上学的学费都差点凑不出来……那个补助结果是另外一对男女同学得到了,他们穿得光鲜亮丽他们不愁吃喝,他们一到寒假暑假就会去旅游胜地度假观光游玩,他们走上了这个社会就拥有了身份和地位,他们家有权有势却还想要更多,把我这种穷人的生存一压再压,那时候我恨死了这个根本看不到公平却四处给人洗脑公平的世界。”
我静静地聆听着,虽然内容令人不好受,但李豪预的脸上一点都没有怨恨的神情。
“我恨我父亲愚昧,他为这个职业竭尽全力到失去性命,原来只是保护了这些人而已,反而伤害了我和我妈,我再也不想当什么狗屁为人民服务的职业了,我堕落了好长好长时间,最后我还是选择继续做这个职业,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想成为我父亲延续我父亲的精神了,我有我自己的路,我经受过的这些痛苦,我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一样经历,如果没有人能让这个世界美好一点安全一点那就我来当,为了这一点我又改邪归正努力去了,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我还是在走我父亲的路。然后,职位上有个曾经很赏识我的领导,他愿意提携我,唯一的要求却是要我娶了他的独生女才愿意扶持我。我拒绝了,我不懂耍滑头不懂溜须拍马,不懂忍让,在职业上没有发展又被一贬再贬,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发展,还让小月没名没分等了我这么久。”
听完之后我只觉得沉重。
世界应该要有他这样的人,
与我这种垃圾相比。
“李哥,”我伸手一指,“过马路的那边就是我家了你不用送了,回去吧,今天谢谢你,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他一脸恍然,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没想到走这么快了,怎么说呢,年纪大了有点不知不觉说太多了,你也别放心上记着,既然马路对面就是你家那你自己走路小心点吧!快回去吧!”
他和我告别之后,转身离开。
我却没有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咬唇咬得疼痛,鼓起勇气,不顾路人的侧目大喊:“李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放弃查这件案子?!”
他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不过他还是高举起手摆了摆,可以视作对我的告别,也可以视作对我刚才问题的回答。
再见/不会。
直到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隐匿于黑暗之间消失不见。
“哈——”
像他这样的人,但凡查出一丁点和我有关的事情就不会放过我的,虽然鸳鸳杀人魔那边确实不是我,可我只怕他抽丝剥茧,把我杀了其他人的事情也查出来。
我之前一边恐惧憎恨着这份能力,但也用这份能力犯下不少罪恶。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双腿仿佛都要脱力一样,扶着身边就手的建筑撑住自己,我现在只是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和李豪预之间是背对着的人,隔着一道不可逾越非黑即白的天堑,我身在黑暗处他不会来,而他所在的光明处我也去不了。
我——下定决心。
下一次,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想必这一次我三番四次地追问他放不放弃查案,李豪预嘴上虽然没明说,心里已经对我有所怀疑,如果明天,后天,不管是什么时候再见面,那一瞬间我必须得下手。
别和我见面,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你做的祈祷。
手里的饺子本来重量就够重,而如今我只觉得像是有千斤重担一样,既然已经做好了觉悟就没必要承受他人的好意。
我确定李豪预已经走远不会再折返,站在街道垃圾桶旁将这一袋子饺子全都丢进了绿色的垃圾箱内。
虽然这样看起来很浪费,实际我也是想过的,比起随便丢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门口前指望人家接收反而只会给自己惹一身腥,只会让别人生活在恐惧害怕中,反正如果是我的话就是这种感觉。
放在垃圾桶里反而会经常有人翻找垃圾桶捡一些能吃的回去。
我把饺子给丢进垃圾桶,逃一样地冲回家里。
爸爸仍然还未归家,家里一片黑暗。
我在门口插电处打开了灯泡的按钮,然后直奔厕所。
旧楼房里仍然还保留着老式的蹲坑,我拧开水龙头洗一下手,伸出手指压进喉咙深处,引导着还没完全消化掉的胃内容物往外返。
“呕……唔额……呕……”
抠喉咙真的很难受,吐到最后已经把酸涩的胃酸也从喉咙中吐出去,使得口腔一阵麻木,苦涩难消,擦去因为呕吐难受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我拧开水龙头,用漱口杯等满,口腔中装满了充满着浓浓铁锈味和氯气的自来水,在口腔全方面地滚动一遍,然后吐出。
“呼——”
我压着洗手盆,看着已经不太明亮的镜面。
镜子里印出来的我是那样奇特,双眼通红脸上的申请明显能看出还难受着,但眼神已不再迷茫。
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次是李豪预,下次就会是比李豪预更有存在价值的人,我不能一直这样心软下去,抛弃多少人也无所谓。
无所谓,我只要保住自己,保住对我而言的重要家人就够了。
拿下架子上挂着的洗脸毛巾,沾满了水之后拧干,我往脸上擦去,冷水让我更加清醒了一些。
我回到床上,书包丢到一边没有写作业的打算。
反正明天老师不会来得及要收作业检查的。
看了一眼电脑,瑟琳娜没有回复。
我的手指放在键盘上想了很久,最好还是把输入框里的字删除,没有发送出去,反正也不会收到回复。
我躺在床上,困意慢慢袭来。
噩梦又会再度侵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