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忆中抽回神来是因为那个灰白色头发的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可以吗” 他这样问,然后补充了一句:“你根本没在听吧?”
:“你想说什么?”我这样回应他。
:”我是说,我回来也不是来闲逛的。”在公园盖着报纸风雨不误的睡了两天的人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话。
:“我也是要上学的,所以你和我去学校吧,有件事你如果帮我做了,我就找到你姐姐。”
这样不着边际的许诺着,他又轻声笑了,像是嘲笑一般的鼻音。
他的高中很破,也许原本并不是这么破的,在准一线城市成为一线城市之前,可能楼顶还没有塌陷两处,也没有操场凹下去一块,还散发着恶臭吧,这种学校就让我来代替你退学吧。
他像是根本不在意地上的凹陷下可能压着什么人一样,从地上的凹陷处跳了过去,然后摔倒在瓦砾堆中,新伤又添旧伤,他把裤子上的灰尘拍了两下。
教学楼的墙上半段是白色的,下半段刷着绿漆,已经掉色的差不多了,不过这和凹陷的楼顶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在二楼靠近左边的教室门前,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教室里的桌椅整齐的排放着,他说着”啊 等一下哦 我想起来在哪了。”这种轻松的像是忘带课后的习题本一样的口气,不过现在也确实是在做类似这种事。
我的姐姐也曾经带着我去学校里取东西,是家里的钥匙,如果没有钥匙就没办法回家了,父亲隔着门在家里这样对我们说,所以我们折返回来,姐姐的神情有点奇怪,眼神涣散着,像是在恐慌什么似的,以至于在折返回学校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拿钥匙,在第二次忘记拿钥匙之后,拉着我在公园的沙地上嚎啕大哭,沙里流进了鞋子里,粘在膝盖上。
:“找到了,就是这个。”他晃着手里的习题本。果然是习题本,为什么一个根本不会算数学的人会拿着习题本呢。
:“这是生病的同学的课后习题本,因为我是班长的关系,所以老师要求我帮她送过去,因为着急要用,所以要在时限前送过去。”
这个班级有这种睡在公园的班长真是令人担心。
不过这个性格不怎么样的人在小学时也是班长,就是会在收作业的时候对着只完成了一半的同学说出,做了一半的话就和没做是一样的效果吧,然后当着对方的面撕掉他做的这一半的班长,后来他就被免职了。
:“所以呢,要在什么时候送过去。”
:“三年前。”
:“三年前你不是还没上高中吗。”
:“我留级了一年。”
;“现在这种情况就根本找不到对方了吧,连是不是生还者都不确定。”
的确,这个城市因为不明的陨石撞击被毁掉了,其实撞击的是隔壁的一线,所以我们很多人都生还了,既没有丧尸,也没有毒气,发生之后也没有夸张的救援和每天都只能喝着热水瑟瑟发抖的被照顾的日常生活,没有过于激进的喊叫,只是过上了有点破旧的日常生活。
:“能找到哦。”
她就住在那,那座有点夸张的,像是有钱人家盖的洋楼哦,我们过去经常去那探险吧,那种斑驳掉色的样子,一下子就以为是什么废弃的房子吧,其实不是啊,她就住在其中一间房间里面,因为快有百间了吧,又阴暗又冷,但她就在那哦。
他絮絮叨叨的讲着一些明明在小学去探险的时候就应该作为前情提要和我说的事,现在才知道的我感到有点诡异的可怕,脊背开始发凉,脚底开始发重,血糖开始升高,开玩笑的,还是那个人怪笑着叫我把钉子吞下去的时候让我比较紧张,或者是姐姐真的吞下去的时候我更紧张。
管他呢,这不重要,我想做出一个俏皮的表情但却无法理解俏皮的含义。
在校门口的脚踏车停放处他捡着为数不多的脚踏车并且说着这个给你,不用客气,我偶尔也是会照顾你的。
好像是对我不为所动的样子心生疑惑,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既然你可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不仅可以照顾你,也可以帮你顺利找回姐姐哦?毕竟把那种杀人犯放在这种破败不堪的城市里真是又危险又不搭啊。
我依旧不为所动
公路两边没有行人,也没有我需要的那种停车站,他摇摇晃晃的骑着自行车,有时一副快要摔倒了的架势,我在后座上坐着,直到高中毕业也没学会骑脚踏车的人只能沦落于此。
我们要去的是这座明明是一线却像乡下地方一样的城市的更乡下的地方,那座奇怪的洋楼由于修建风格违规最后只能建到乡下去了,这是在加油站的时候,加油的老大爷说完1200块之后对我们说的话。
也太黑了吧这种愤愤不平我根本不想再发表。
至于为什么自行车要加油,那是因为在半路上自行车的支架就从中间断裂开来,过于用力的蹬踩和还未失效的重力让我们两个结结实实的摔在路边还拉着卷帘门的未开业早餐店门前,已经是下午3点半,玻璃窗内的门上贴着前年6月重新开业的告示,但没有被撕下来,被完好地保存着,所以已经不会再开业了。
门口没有锁住的摩托车有些地方生锈了,钥匙还插在上面。
在为偷窃付出了1200元倒贴的代价之后,我们以老化摩托的速度行驶在公路上。
红绿灯和家里的电视一样卡顿,已经到了用眼睛确认是否会有车逆行碾压过来的时代,但路上却空空如也,一辆车也没有,在转过几个路口后,车子停在又重新有一些市区样貌的地段。
在下车后,他一边话唠的说着好怀念好怀念,原来这里有这样的地方吗,一边下车在周围乱逛,我在看似披萨店的路边勉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去试图以套话的形式套出附近适合呕吐又不会污染环境的地点。
披萨店里冷冷清清的,店里的设施看上去十分完善,店面可能是方圆十里之内唯一没有在棚顶被砸出一个大洞的店了,很明显,糖果色墙纸,奇形怪状的霓虹灯,闪亮的玻璃和周围被震碎一地的玻璃碎片形成鲜明对比,店门口摆放的立牌上写着,今天是情侣半价日,并送免费的巧克力奶昔。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代选择开新店,并且连菜单都设定的匪夷所思,草莓圣诞后配着巧克力点心和炸猪排盖饭,酸奶果仁洒在海苔米饭上再淋上猪油。
呕吐的感觉抑制不住的反上来,但凭借我的毅力依旧可以忍住,这得益于儿时吞食虫子和含着虫子的多年练就。
就在我整个身体完全踏入店门口的时刻,店内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迎音乐,平静的音调突然骤变让我这种久经磨练的人也不禁双手捂住了耳朵,忍着强烈的呕吐感,眼前的柜台前突然出现了身着轻飘飘粉色飘带褶皱裙子的可爱少女,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纤瘦青年人,年纪大概是大学生的样子,虽然外貌看上去完全可以称之为帅气,但是他的嘴唇毫无血色,有点过于瘦的身体撑着同样款式有点可爱的男式制服,就算他下一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欢迎光临!真的超感谢您的光临!今天是本店营业第30天!今天本店内的服务对第一位顾客全部免费哦!恭喜你!”
:“那我要借用卫生间。”既然是全部免费,我直接提出了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怎么样客人,我们还有塔罗牌占卜可以您推测今天的运势,不管是恋爱还是投资方向寻找朋友或者是与死者对话,我们都可以全包哦!怎么样很不可思议吧!”
根本就不听人说话。
姑且不管恋爱这种占卜类生意必出的项目,投资方向在这种基本全完了的时代根本就是无路可走,但寻找朋友和与死者对话即使在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重还是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如果能见到那个人,别那么一声不吭的掉啊,壮烈的,试图以架子鼓作为背景音乐又时常唱着低音的生活,或许也应该以惨烈的悲剧或破碎的救赎来画上句号吧。
但是却结束的悄无生息,说着,啊我有工作在隔壁市哦,然后拿起公文包,就和平常一样暂且不管我们,像是每次一样对我们失去了兴趣一般,丢下了一句嘲讽,然后离开了家。
隔壁市就这样被陨石波及全灭了,任是任何新闻都不敢这么写,让我不禁想到遭天谴,拉着整个城市去陪葬也太不值了。
如果见到他的话,我或许有像陈年挤压的米糠泡菜那样恶心的话想要对他说,又或者我只能沉默不语,我脑海中的一切妄言只不过是我的自负,真正的我。
:你是个废物哦。
那个人这样说着,即使堵住耳朵我依旧听得见,嘴唇颤动着,做出这样的口型。
:”不用了,我不...”
:”我要我要我要!是占卜吗,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的,难道是姐姐你要占卜吗?是你对吧,虽然我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但是既然你这么漂亮那我一定会听哦。”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白痴已经在外面乱逛结束,东张西望的站在我身后了,而且大概如往常一样,看了好一阵了。
他说着情商很低的话,对方却完全没有要恼火的意思,两个话痨相遇的话,究竟可以结交到什么程度呢,我也不是很期待,也没什么精力期待。
-----------------------------------------
卫生间的墙壁上不仅贴着很新的海报,还有亮闪闪的贴纸和擦的明亮的镜子,墙上是粉色的,没有一块开裂的瓷砖。在我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围坐在桌子边了,要说是一群人,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孩就坐在中间,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穿着华丽的lolita店员服的自称店长的话痨女人,和那个灰白头发的一直在不停的叽叽喳喳说着,坐在她身边紧紧靠着她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女,年纪看上去像是个初中生,她的浅棕色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腰间,和店长棕色的短翘的活泼发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纤细的身体穿着店员的特殊蓬蓬裙,简直非常相配,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她一只手拉着店长腰间粉白相见拖坠着的蝴蝶结一只手我着拳头在瞪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话痨,看上去好像希望用这只很小的拳头一拳正中他的鼻梁一样。
由于刚刚被呕吐之神光顾,没有办法仔细看清店长的样子,现在的她看上去是一个身高有些高的女孩子,黑色的短发短的翘起来,但丝毫没有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简单的发型很衬托她甜美系的面容,也很搭有点华丽的头饰,她正一边和灰白色头发的男人说着话一边手里不停的在桌子上摆满一些奇形怪状的器皿,大概有水晶球,粉色的杯子,银色刀子,和各种画着符号的石子之类的。
旁边坐着的男店员也穿着主打粉色色调的制服,但是更多使用的颜色是黑白,穿着白色的衬衫作为内搭,看上去就算是可爱的男装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违和。
看着很病弱的男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神情专注认真又带点紧张感,就好像初次来这家店的根本不是坐在中间的这个悠然自得的指着自己脸颊上的纱布和鼻子上的创可贴说这是昨天和今天弄伤的哦的人。
:”你回来了!这边这边,来这里坐下。”本来以为这样招待我的人会是店长,但是灰白色头发的人却抢先一步进了地主之谊,原来已经混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他身边落座之后,两杯咖啡摆放在我们面前,抬起头,在我面前的是---我望向那个依旧专注的盯着桌上的塔罗牌,紧张的额头快要出汗的病弱青年,如果他不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能就会是现在站着的,手里端着托盘的人的模样吧,有着相同的面孔,但是却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即使穿着粉色的制服在可爱的店里工作,也中和不了这点,该说反而是加强了这种感觉吗?
脾气不好的人落座在病弱青年的身边。
:“啊,都已经准备好了吗?那么要开始占卜了!就由我们店的头牌,就是这边的的,超可爱的女孩子,你可以叫她阿玦哦,以为占卜师的名字是不可以透露的,所以请务必这样称呼她就好。”
一直攥紧店主衣服的女孩子像是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然后又一副不屑的厌烦的看了我一眼,刚才是被瞪了吧,原来占卜师是她,根本不是没人生气,占卜师果然在生气,也许一会就会出现什么大凶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