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还会再来的。”
留下这句话之后,菲奥娜在我和房东小姐的护送……或者说“监视”下离开了拘留所。
我们似乎都很担心因为这次会面而引爆深藏在她心底的那颗定时炸弹,但是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走出大门的瞬间她便说要自己去散个步、然后往与我们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又不能叫住她……算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房东小姐拉了我的衣袖。
“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她认真地对我叙述了她所想的事。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叫大家一起来。”
我沉思了片刻,便打开了微信群,好吧,它现在的名字是“秋天秋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这句歌的歌词不是唱‘春天’吗?”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房东小姐愣愣地问了一句。
……重点错了吧?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份尴尬,房东小姐忽然红着脸给了我一拳。
—乌鸦: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大家一起去探望一下之前被卷入事件的人吧,对了、这是玛丽的建议。—
—乌鸦:@雪兔酱☆、企鹅今天也最爱治先生了?—
—企鹅今天也最爱治先生了?:要出门吗?不可以戴面具?—
—乌鸦:呃……你想戴就戴吧。—
—企鹅今天也最爱治先生了?:那我不戴了……—
—乌鸦:∑(?Д?)你要去吗?!—
—ハッカ色葉っぱ:龟龟!我看到了什么!鸦宝宝用表情符号了!?话说……这是什么特别活动吗?—
—乌鸦:……表情符号是我手残。—
—雪兔酱☆:呜哇,抱歉抱歉,我刚才在玩游戏没有看到!被卷入事件的人啊……也就是说、王枫、解花萤、曾修女和夏天宇这些吗?当然没问题!在哪里见?我这就做准备!—
—双葉~Futaba~:那个……如果这不是“调和者”限定的活动的话,我和夏正清也想加入……—
—清和:唔。—
—清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在疗养院之类的地方吧?擅自去探访会很突然的,如果说是教会的义工就方便多了,我有玫瑰念珠和去年圣诞节的义工袖标,再买上几束花送出去的话就不会显得可疑。—
真没想到不是调和者的夏正清能如此迅速地猜出我们想干什么。
没错——之前房东小姐确实探寻过那些不得不离开“失物之丘”或者因为“失物之丘”的居民而无端被波及了的人的下落。
应该说是还抱有些许期待吗?希望在事件解决之后他们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十分残酷,他们无一例外地进了监管设施或是疗养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些日子曾修女醒过来了,这也是夏正清和叶双双无论如何都想掺和进来的理由吧。
—乌鸦:并不是调和者限定,之后我和玛丽会回来做一下准备,希望同行的可以直接跟我们说。—
既然决定了就再不耽搁,我们回去之后,准备一起去探望的人已经等在客厅里了,雪兔、叶双双、夏正清——还有小南果然也出来了,没戴面具的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充满知书达理气质的文学少女,不过似乎很局促,就是那种手脚根本不知往哪放的状态。
真够拼的啊——对人恐惧症吗?这不是努力一下就可以完全没问题的嘛。
“我把能用的东西全都拿来了。”
说着,夏正清往桌下踢了一脚,一个大纸箱就瞬间滑到了我们的面前。
纸箱里装满了东西,我仔细的看了一下,发现东西还真的挺全的,不止有玫瑰念珠和袖标,也有印着教会标志的单肩包和几本圣经,我甚至还翻到了套在衣服外头的白袍和白帽以及“圣.露西亚”小姐的装扮——尽管这套装扮暂时用不上。
“原来如此,穿上白袍再带上这些东西的话因为太夸张反而不会显得可疑了……”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母亲储藏室里翻出来的,虽然是被我哥逼着……但是我每周都会去做礼拜、也参加过很多次教会组织的志愿者活动,不会露陷的。”
夏正清显得胸有成竹。
说是被逼的,但是他应该不会耐着性子去做不愿做的事吧?
不得不说——如果他不提起来的话我打死也想不到他是个忠实的天主教徒,就算脑补一下他一脸虔诚地祷告都几乎要耗尽我的想象力了。
说到这个……
“是夏天宇把曾修女家的钥匙给你了?”
“不然呢?知道那个老是和我哥见面的修女才是我妈之后,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对老女人一点亲切感都没有了,等我成年以后就立刻和他们断绝关系,我想我哥也是这个打算,自从进了少管所那两个人就没去看过他。”
“老女人”……“那两个人”……?
应该是指夏家夫妻吧。
“是吗。”
这不是我该多话的事。
我们套上教会的白袍和帽子、挂上玫瑰念珠,然后往白色的单肩包里塞了一本圣经,在叶双双的建议下,长发的女生就把头发编成麻花辫,据说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朴素而虔诚的信徒、随后我们在山脚下的花店里买了几捧香豌豆和白玫瑰,就这样上路了。
第一个探望的人是曾修女,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目前的状况是最乐观的,这样也不至于会特别影响我们之后的心情。所以,我们初步定下来的顺序是这样——曾修女、王枫、解花萤、夏天宇。
目前,王枫和解花萤都在同一家疗养院做精神治疗,避免了承担刑事责任,只是、要见面还是太沉重了点,所以本想最后去,但是因为夏天宇呆的少管所实在是太过偏远,从时间的利用效率上来说还是这样最合适了。
“欢迎——谢谢你们来看我。”
曾修女在我们拉开门的瞬间露出了微笑,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看起来血气很足。
在我们进入她的病房时里面还有两位跟她关系不错的修女,看起来她们是真的相信我们是教会的义工,于是在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画了个十字。
“愿主保佑你们!”
叶双双和夏正清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当然,我就实在不好意思去装模作样地划十字架了,更何况知道我底细的曾修女也在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夏正清才默默地望向了曾修女。
我从他的眼神看出来,这恐怕是曾修女醒来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妈。”
许久许久,他才憋出这么一句。
“是正清对吗?”
“是。”
“你都这么大了。”
曾修女的眼眶湿润了,双手紧紧握住了胸口的十字架。
“有花瓶吗?”叶双双似乎有点紧张,双手颤抖着挑选了一支粉红色的香豌豆走上前去递给了曾修女:“……请收下,代表全体教友和教会祝福您,希望您早日康复。”
我也赶紧跟上,将刚才在水果店里买的芭蕉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虽然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祝福。
“你也来了啊。”曾修女冲我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叶双双:“那么,你一定是双双了。”
“你——您怎么——怎么知道的?!”
正打算把花瓶拿出去灌水的叶双双差点把玻璃瓶摔了。
“天宇给我写信了,我也是这几天刚刚看完,大概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们很辛苦,但是——直到见到你我才确信,你是个坚强的女孩,你的眼睛还是闪闪发亮的。”
“没有……那种事啦……啊哈哈……”
我感觉叶双双好像也要哭了,但她还在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之所以这么紧张也是因为希望给夏正清的母亲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虽然这很令人感动,但我们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告别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解花萤和王枫住的疗养院。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他们都不在自己的病房里,也许是因为他们俩的家境都还不错,所以住的是高层上的独立病房,带盥洗室的那种,王枫的房间里放着大量的书本,一部分是课余读物,一部分是教材,而解花萤的房间里摆着几只球形关节人偶,还有小孩子看的绘本,都是日本作者画的,这大概是她父母给她的探病礼物。
这时、我又想起了在狂怒的山岚中听那位少年讲述的故事。
就算失去了记忆,他也在努力让自己保持“优秀”,难怪搞出了那么大的事件他的养父母还愿意让他住在这种高档的病房。
我冷眼看着被丢在床头的剪报本,里面贴着许多从各大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报道,而最新的几页则全都是与他们家或者是王枫相关的报道,主题都是对这一家的经历夸夸其谈,并冠以“传播社会正能量”的主题——其中有一则还附带有他们一家三口将手叠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他们都笑的很灿烂。
我想王枫并不会无聊到去剪报,所以这应该是他父母留下的。
不过,说的也是——压力太大而犯下错的少年在进入了疗养院之后不但没有颓废还奋发图强,实在是主流报纸最爱的报道题材。
无论如何,他们的确扮演了一对与“优秀”养子相称的、“善良而又宽宏大量”的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