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因为阳光还照在我们的身上
（1.）
星期一回到学校时，教学楼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楼梯口，走廊、教室都被什么动物的血液涂满了，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动物尸体腐臭的气息，清扫人员凌乱的脚印让整个教学楼看起来更加杂乱。
我站在血红色走廊的入口处，只觉得周身的喧嚣渐渐模糊并远去了，我有种自己要被血液淹没的错觉。
多半也有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暗红色的泥沼，而我正缓缓地沉入其中。
清洁工人正在紧张地打扫，学生们则统统被拦在了楼外，我不断地看到有一些黑色生物的尸体装在半透明垃圾袋中被丢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校长跑过来宣布停课一天，虽然十分诡异，但是听到可以放假，学生们顿时作鸟兽散去。
但这件事倒很快就有了着落。
搞出那片“尸山血海”的正是学校里年纪最大的校工，也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赵某。
据说这几天他不知为什么到处收购黑色的狗，钱不够了就偷和抢，足足弄来了三十几只，其中不乏德国黑背这样分明不是全黑又很名贵的犬类，统统割喉放血，并趁着深夜将血液泼洒在教学楼的每一处，自己却不见踪影。
几个小时之后，他以尸体的状态在食堂后的鸡笼中被发现，死相极其诡异，从现场遗留痕迹看来，多半他自己破门而入，并半蹲着死在了笼内，甚至还将自己和一群肉鸡锁在了一起，死时手中攥着一只被割断脑袋的鸡的尸体——至于死因……是自己切断生*器后失血过多而死，而他的生*器和用来切断那个的凶器就被塞在他惯用手的口袋里，并且在他的另一只口袋里又发现了藏红花面包，只是这次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因为食堂中并没有设置任何摄像头，无法确认是否有人潜入了后院，而清晨去食堂吃早餐的学生和教职员工也并不在少数，至于食堂外的摄像头也只拍到了昨天凌晨赵某慌慌张张地从食堂后门逃入院子的画面而已。
虽然赵某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朋友，但是据他的工友所说，他开始变得不正常其实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但是真正陷入癫狂状态，应该就是在目击了李明的尸体之后。
他开始在学校里四处逃窜，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还满口糊话地说着“冤魂索命”之类的，不过并没有任何人看到他身后有东西，中途、青山学院的图书管理员秦某还因为担心他而特地安慰了他许久，但结果并没有派上任何用处。
“绝对不正常啊，这种死法。”
胖警官看着保持半蹲姿势并沾满鸡粪的僵硬尸体被从笼中抬出，不禁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如果要说异常的话，这次所有的死法都不怎么正常吧。”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发现，今早见到丁目的时候，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事实，李明就是他那个所谓的兄弟，也就是带头欺负叶双双的始作俑者之一，而校工赵某曾在叶双双初中时期多次对她进行性骚扰，叶双双后来的打扮会越来越男性化甚至剪了短发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个。
但是……
“为什是笼子……”
如果不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都不知道我的声音会变得这么沙哑，就好像身体中的水分被彻底抽干了一样。
天主教的殉教者中有死于兽笼的吗？
这是我目前所认为的、最能接近真相的线索，难道我的推测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我觉得头脑有点混乱，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谲的抽象画，我仿佛真的看到了叶双双肩负的死之天使站在高远的云端，对我们展露出慈爱而又轻蔑的微笑，无声地嘲讽着在人间炼狱挣扎的蝼蚁。
因为不希望房东小姐看到尸体，所以我让雪兔陪着她待在学校的咖啡书吧，见到我回来，她们两个同时向我迎了过来。
“又走进死胡同了。”
我低语道，然后虚脱般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瘫倒在了桌子上。
“振作一点啊学姐！玛丽，快点人工呼吸！嘴对嘴的那种！”
“她又没有晕过去！！！”
“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麻烦你们两个别玩我了。”
“不不不——正是因为这种时期才更加需要打起精神啊，学姐！”
“小然。”忽然间、我听见房东小姐对我发话了，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称呼：“我们都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谜底，你自己放弃了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
我抬起头，发现房东小姐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而又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确信我并没有听错。
“之那个年纪很大的校工被杀掉了吧？”
她问我。
“是。”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我本以为这次凶手杀人的方式是在影射天主教的殉道者，但是这次的死者无法跟任何殉道者扯上关系。”
我将现场的状况复述了一遍，虽然房东小姐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但她却并没有逃避这个话题。
雪兔沉思了片刻，忽然嘀咕了一句。
“半蹲着死在鸡笼里吗……怎么觉得跟站笼似的……又不是明清时期了。”
如雷贯耳。
“站笼……？！等等，天主教是什么时候传到中国的？”
“我也不知道。”雪兔打开手机：“让我查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东小姐开口了。
“以前听祖母说过，最早传入的时期是唐朝，但是唐朝消亡之后也跟着消失了，再次传入就是元朝到清朝，据说到了清朝的信徒已经相当众多。”
“祖母？”
“是的，我的祖母是教徒，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吗？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的祖母几年前过世。”
“可宝山大叔说他从没见过你的家人。”
“他住进来的时候我的祖母已经去世了，他是入住的第一批房客。”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就是无法释怀，但此时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么……中国也有被封为圣人的殉教者吗？”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房东小姐似乎沉思了一下：“不过来自其他国家的宗教传入时经常伴随着流血事件。”
我拿出曾修女给我的书从头翻到尾，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这方面的记载，而房东小姐从我手中抢过书本看了看便开口道：“这类的书都是各个教会自己印刷的，里面记载的内容一般都是由院长独自编写，所以差距很大，你也许应该去其他教会找找。”
房东小姐的建议就像给我打了针强心剂。
终于看到一丝希望了。
但只有一瞬间。
因为我的手机再次响起，并且这一次打电话过来的人非常让我意外——是叶双双。
我接起电话，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低低的呜咽。
许久，才终于听到了模糊的话语，混杂着啜泣和抽噎，让人十分不安。
“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不在了就好了……对不起、对不……呜……”
“但、但是……好多血……我……很怕……”
叶双双的声音愈发的虚弱。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是打算自杀的话，我劝你住手，你会后悔的。”
我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电话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挂断了。
该死。
“看起来我们不能泡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叶双双很不对劲，我们应该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