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逸披着那件从塔楼里找到的黑色斗篷,头上戴着斗篷上的兜帽。宽大的斗篷和兜帽遮挡住了她纤长的身形,但她的一部分长发仍露在外面。黑色的长发,当被微风吹拂,散开的发丝会在阳光下变得晶莹,显现出一种淡淡的橘黄。仅仅是这样,她便仍是特别的。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经过一个倾斜的十字路口后,她遇到了一支同样要前方北方的车队。
三驾由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她给他们让开道路,马车却在她身边停下,马车上几个中世纪平民装扮的男人顺着露出兜帽的长发眼神贪婪的看着她。
“嘿!小姐你要去哪?我们看起来顺路,要不要让我们载你一程?这年头一个人在外面可不好。”
王若逸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不以为然。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向这条路超出视线之外的尽头。那是感知中袁明绘此刻所在的位置,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她不知道那是哪里。
“莱宁,小姐你也要去莱宁是吧。真巧,我们就是要去莱宁的,毕竟那里现在是这个省份中少有的几个还算安全的地方了。来吧小姐,上来跟我们一起。我们人多,有武器,不怕盗匪和野兽,遇到危险可以保护你。我们还有食物,天黑之后可以搭帐篷。此外我们还有点钱,如果小姐你需要钱的话,你知道该……”
马车上的男人都在对她笑,他们像剧院舞台上特定装扮的演员,声音、神态,都标准的表现出了“猥琐”这个词的含义。
在兜帽的阴影下,王若逸附和似得冷笑了一下,她在心里说:是的,我知道,我差不多算是刚刚经历过呢。感觉,这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了吧。
不过,对眼前的情况而言,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坐马车肯定要比自己走路更好的。
“怎么样小姐,决定了吗?”
稍加思索,王若逸点了下头。
前面的两辆马车已经装载满了人和货物,她爬上第三驾马车,坐在了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木板箱子上。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十岁左右的短发小女孩,一个二十五六岁,样貌依然年轻的女人。两人在外貌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她们应该是一对母女。
一对母女?
看看那些直白的在脸上表现出贪婪猥琐的男人,这里面多少有种违和的感觉。
马车继续向前,马车的车夫不时转过头,看似关心的询问王若逸各种问题。
“小姐你是从哪来的?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的家人呢?整个行省、整个大陆现在都不安全,小姐你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强盗和野兽呢?”
因为清楚他们心里对自己的真实想法,王若逸不理他,没有任何回应。
车夫脸上于是又露出那种充满暗示意味的丑陋笑容。
“小姐你是在害羞吗?还是在害怕?小姐你要是这么想,那你可就错了。我们可都是好人,是要帮助你的。现在这年头里的一切都在变坏,到处是强盗、野兽、怪物,还有恶魔,像你这样的 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可活不下去。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同时我们也会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们是男人,而你是女人,有些事只靠男人可不行,要男女一起才好。”
说着,车夫像是得意的笑出了声音,前面马车上的人听到他的话也笑了起来,令人反感的笑声,如同那些披着兽皮,骑在马上朝你射箭的野人的呼嚎。
嗯……荒唐,但也算有趣。
王若逸在兜帽的阴影中打量他们。
跟塔楼中的那些人一样,这些人也是所谓的坏人?
从文明社会中一个正常人的角度看,无疑是这样的。
不过比起寻常的好与坏的概念,她更觉得他们和塔楼中的那些人一样,是一些更加“单纯”的人,单纯的按照大脑的感受和欲望做事,就像那些野狗和那三只狼。所以她看待他们的态度更像是看待动物,但他们毕竟是“文明”之中会说话的人——当那些曾向你呲牙,试图要吃掉你的动物跑过来友好的蹭你的身体的时候,它们便仍可以是可爱的。而他们,至少现在,他们的形象,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只能是负面的。
转回头,王若逸发现对面的小女孩正看着自己,事实上她从自己坐上这驾马车时便一直在看着自己。
王若逸便也看着她,与她对视。
小女孩并没有因此移开视线,相反,可以感受到,在那双澄澈的墨绿色眼瞳中,她似乎正努力的想要向自己传达着什么。
这些人是坏人,我不应该上来,我应该快点找一个时机快点从这里逃掉,是这样吗?
这时,车夫又转过头,继续问那些烦人的问题,而且在前面两驾马车上的男人们的附和下,他的问题变得愈发露骨。
“小姐你现在多大了?跟人结过婚吗?你现在还是处女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王若逸依然无动于衷,小女孩却皱起眉,表情变得不适。
小女孩的棕色头发被剪的很短,让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很容易将她误认为是一个男孩,但虽然年纪尚小,性别的差异已经在她那张脸颊微微鼓起的柔和小脸上有了很好的体现。尽管她现在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粗布衣服,过于瘦弱的身体明显有些营养不良,但如果把她放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中,她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小家伙的。
所以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王若逸瞥了车夫一眼,一股无形的能量按灭了他大脑中兴奋的电流,让他的臭嘴暂时停了下来。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坐在小女孩旁边,与小女孩有着同样的棕色头发,墨绿色的眼睛,有着同样的气息,身体散发出同样的气味,如果好好打扮也会是一副不错的模样。她无疑就是这小女孩的母亲,不过,她似乎从未看过自己,她的眼睛一直对着马车这一边的景色,可那并不是在看,她的双眼空洞,虚无的眼瞳中没有意识,也没有感受。她似乎是在发愣,茫然的,像是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