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娜的平静生活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与此同时,正影响着整个世界异变正愈发变得严重,越来越令人不安的传言在蔓延,更多实质性灾难似乎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要充耳不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叹息声变得越来越多。
身边的环境终于也开始恶化,弥娜已经不能再用那些可爱美味的点心填饱自己的肚子了,她得去吃那些以前自己认为难吃的东西,而且数量还是有限的,弥娜开始感受到饥饿了。
混乱愈演愈烈,弥娜已经漂亮的衣服可以穿了,甚至已经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了。但此时,即便是曾经的小公主,这种事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更可怕的事情降临了。
伴随着传言们从大海中带来的可怕传言,一群信奉海洋中某个不知名邪神的海盗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开始在这一带大肆劫掠。
有时弥娜甚至能从自己的房间看到远方海盗们放火烧出的滚滚黑烟。
弥娜开始感到恐惧。
而灾难的火焰也很快燃烧到了这里。
先是参加军队的父亲死在了与海盗的战斗中,随后母亲也因为得病之后缺少有效的医治而离她而去。
偌大的房子中只剩下弥娜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佣人,弥娜感到孤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灰蒙蒙的,阴郁灰暗。
海盗带来的火焰距离这里越来越近,弥娜想过要不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平静安全的地方。但在人们口中此时这世界中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已经崩坏,她不知道哪还有这样地方,她此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无依无靠,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弥娜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屏息窥探着外面的世界,充满畏惧,饥饿着,发臭着。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尽管这并不能缓解她紧绷的神经,但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安全的。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佣人也死了,弥娜鼓起勇气,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埋葬了她。
弥娜彻底陷入孤独,黑暗。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弥娜什么都不想的把门打开了,门外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年轻还并不足以形容他,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稚嫩,他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原本的样子应该是帅气可爱的,但在这个糟糕的年代中,他也同大多数人一样,是一副满是灰尘与泥泞的落魄打扮,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男孩是一个流落至此的难民,只是在走投无路时敲响了最近的房门。
弥娜没有防备,把男孩接了进来,勉强给他找了些能吃的东西。
一番漫无目的的闲谈,当黑夜来临时弥娜便他跟自己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她抱着他,就像小女孩抱着一个毛绒玩偶,而且他是温热的,有呼吸,有生命,会为自己带来安全的感觉,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
男孩并不是坏人,自从弥娜给他打开门,将他接近房子,他便一直表现的礼貌与恭敬,而当弥娜表示他可以留下来,他更是转变成了好像卑微佣人一般的角色,对弥娜言听计从,并尽力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虽然资源贫瘠,却不再孤单,并且还有了一些乐趣。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起初弥娜只是把男孩当做自己的妹妹,以更成熟的大姐姐自居,还不时拿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给他换上,再给他化上妆,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漂亮的女孩。
在那样的环境下这样相处着,两个人的关系理所当然亦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变化——已经为忘记人类是怎么看待这种事了,单单从生物的角度看,两个人的关系是在变得更加单纯——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了男女间的恋爱。然后,弥娜怀孕了。
当弥娜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陷入了慌乱,对这样的一个世界而言,这种事不论对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与此同时,一件真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黑夜中,一群海盗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男孩想要保护弥娜,但他怎么会是那些高大且身披铁甲的海盗的对手,他们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当着弥娜的面。
然后海盗抓住了弥娜,连同从镇子上搜刮来的财物和抓来的其他人一起运到了他们在陆地隐秘的藏身处中。
那里是一个洞穴,里面有一些看起来很古老的人工的痕迹,其中还有一些已经难以分辨的石头雕像,当面对那些石像时,海盗们会变得收敛,口中重复着一些听不懂话语。似乎那石像所雕刻的就是他们信奉的那个不知名的邪神。
显然是因为美貌,几个海盗将弥娜单独拉了出来,他们早就看上了她,撕裂她的衣服想要用来发泄本能的欲望。
但一个人阻止了他们,一个披着红袍,戴着兜帽,袍子上有着环绕星图的怪人,昏暗的环境中只能看到一双似乎发出荧光的红色眼睛。
红袍怪人打量着弥娜,双眼中流露出更加可怕的意图。
红袍怪人说了一个弥娜听不懂的词,但她预感到那对自己而言意味着更加可怕的事情。而在弥娜记忆中的王若逸则可以通过红袍怪人当时发出的信号直接了解那个词的含义——如同弥娜说过的,那是作为祭品用来献祭的意思。
弥娜被海盗押进了洞穴更深处的一个恐怖的房间。房间中燃烧着闷热的火炉,房间两侧的墙壁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而在房间中央是一座张开手臂的可怕石像,那既是他们信奉的邪神,也相当于一个十字架。一丝不挂的弥娜被海盗用绳子和铁索牢牢固定在石像上,红袍怪人用奇怪的语言虔诚的对石像说了些大致是赞美与奉献的话。海盗们全部退出这个房间,从石像后面的某个地方钻出来四个没有眼睛的奇怪灰色侏儒,它们用蠕虫般细长柔软的手指仔细摸索了弥娜的全身,相互发出尖锐的嘶嘶声,仿佛都已经懂得了什么,各自从墙壁上取得不同的刑具,开始改造弥娜的身体。
过程比许多酷刑还要可怕,漫长。
弥娜不停的发出惊叫,然而她看到自己越是表现出痛苦,那个红袍的怪人和四个丑陋的侏儒便越是显得愉悦。
弥娜一遍遍在痛苦中昏迷又在痛苦中醒来。
弥娜的意识渐渐变得朦胧,感知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恍惚而遥远。
到再次醒来前,弥娜生活在大脑提供的幻象中。她与父母,那个男孩,一直以来的老佣人,还有自己那已经可以在到处乱跑的可爱小孩一起,继续生活在那栋大房子里。世界没有发生异变,什么都没有,始终是如此的平静、幸福。这就是弥娜当时潜意识中的天堂了。
然而弥娜再次醒了过来。看到很多士兵,好像是一个军营,一名教士拿着华石教的圣经在对着她祷告。弥娜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与恐惧——一场噩梦,她只想回家,跟自己的家人、孩子在一起。
但身体阵阵剧痛很快让她清醒,她看到自己被包裹的好像木乃伊一样的尸体(当然这世界没有木乃伊),教士和上圣经,无奈而怜悯的看着她——一只军队攻占了海盗的那处据点,把弥娜和其他被抓走的人都救了回来,而对于弥娜这样的情况,她还活着,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弥娜晃动,飘荡着回到家,海盗在劫掠过后便放火烧毁了一切,包括整个小镇都化为了一片废墟。
同这世界里的许多人一样,弥娜无家可归了。
弥娜只想静静的坐在树下,坐在河边,望着夜空中闪耀群星,等待着一切都停下来,归于宁静,虚无。
虚无,因为灵魂的不同,弥娜对虚无这一概念有着不同的理解——虚无并不是彻底的无,而是无尽的有。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尽的,一切的一切也就都是虚无的。
在遥远的星光中,弥娜心怀期望,想要归于这样的虚无,但总有一股力量在阻碍着她,是她这具身体中的本能,是这个世界的道。它强迫她迈开脚步,为了活下去而坚忍,努力着。
弥娜开始流浪,漫无目的的,浑浑噩噩的。
在不知名的途中弥娜生下了格蕾,是一个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的孩子。
看着格蕾,弥娜会短暂的微笑,但随即便又会充满恐惧与愧疚的想到: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带来这样一个糟糕世界,我到底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弥娜想让这一切停下来,但对她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带着格蕾一起继续这无目的的糟糕旅程。
途中遇到各种各样的好人坏人,她无力选择或改变什么,一切都只能逆来顺受。而为了格蕾,一切也都是可以忍受的。
就这样弥娜欣慰又愧疚的看着格蕾的成长,于此同时她也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变得越来越虚无,似乎自己终于可以停下了,但看着存在于这样糟糕世界中的已然如此可爱的格蕾,弥娜又不想就这样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