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上房间里的窗户，就听到窗外狂风撞击玻璃砰砰作响。窗外乌云密布，天色阴沉沉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夜幕降临还是暴雨来临的前夕。
拉开椅子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终端。
熟络地点开「通信」那一栏。
指尖敲下几个按键，就按了发送。
「泉桑，晚上好。」
「晚上好，野晴。」
「你为什么认为你就是吸血鬼。」
对方迟疑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发来两个字。
「直觉。」
——直觉？
——有点草率。
我并没有继续答复他，只是一手撑着头，一手在一旁的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
此时，终端亮了。
五十岚先生进一步发来解释。
「不是纯粹的直觉哦。野晴还记得你委托田中先生送来的《太阳与月亮的诅咒》吧？」
「啊。记得，和那个有关？」
「是的。在这本书里记载了西方古老的诅咒，相传在很久以前有着两种怪物，强大得让人类心生畏惧。」
——很久以前这个时间节点，真的是一天到晚发生奇妙的故事。虽然，五十岚先生接下来讲的故事并不怎么美妙，只有奇异。
「一种专门以人类的血液为猎物，名叫吸血鬼。另一种则是兽形人，狼人。狼人以吸血鬼为捕杀目标，却不是食物链的关系。然而，人类在这两种怪物面前就成了弱小的猎物。」
「人类不会就这么弱小下去的吧？」
「恩。人类之中在后来诞生了巫女体质的人类，巫女掌控巫术，且世代延续。巫女是吸血鬼和狼人的天敌。为了形成制衡，巫女的先祖就对吸血鬼和狼人分别下了太阳与月亮的诅咒。」
「从那以后，吸血鬼只能在夜晚中出没，因为灼热的日光会把他们烧成一堆灰烬。吸血鬼就是嗜血的尸体，冰冷、阴沉、白得吓人。」
看到这样的话语，眼前就浮现出五十岚先生的模样。五十岚先生身形削瘦，每一寸皮肤都是惨白。如果说五十岚先生是一具会行走的尸体的话，那么他的肉体就不会再生……
此时，我猛地想起五十岚先生右肩上的肌肤。那个晚上，那里被夏淳先生咬下一块肉，很意外地在后来治疗里五十岚先生却是被人为地植入一种稍微粉色的皮肤，还有明显的缝合痕迹。
五十岚先生，并不能靠自己的再生能力。
他的qu体都是永恒而又静止的。
——不不不。似乎有一点不大符合，五十岚先生有体温，而且不嗜血，他能够吃下人类的食物，还有味觉去感受那种味道。
我把我的想法发了过去。
对方很快又作出了回复。
「我能吃得下那些食物，只要硬吞的话。但是，我并没有味觉，我所说的美味都是骗人的哦，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和正常人的不同。」
“五十岚 泉是个奇怪的人。”这句话此时又浮现在我耳畔。
——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奇怪异常，就强迫自己吃下难吃的东西吗？但是，五十岚先生你知道吗？就算你这么努力地挣扎，他们都早已把你判为异类。
心情突然变得沉重。
——什么吸血鬼，失忆，狂暴症，nue待倾向，为什么这些可怕的词语都要和温柔的五十岚先生挂钩呢？
「就算是吸血鬼，我也相信泉桑不会去伤害人类的。因为泉桑是个温柔的人啊……」
「温柔吗？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温柔的。谢谢你。」
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不免疲惫。回忆刚才眼前刷过的文字，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到底在哪里呢？
——吸血鬼是嗜血的怪物，他们与生俱来就具有捕杀人类的能力，人类的血液是他们食物。那么，五十岚先生这么长时间呆在这个机构里，不可能会有人给他送去人血，他也不可能去树林里捕杀别的生物来吸血充饥。那么，五十岚先生不会感到饥饿吗？
「泉桑，你似乎没有吸过血。长时间不进食，你不会感到虚弱和饥饿吗？」
「田中每个星期都会给我送来一小瓶药水，喝下后我就重来没有感受到饥饿。只是，全身没什么力量，每天都很累，很没精力。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机构为了让我不逃跑，而为我准备的，我以为每个患者都是这样。」
「直到，我看见了精力充沛的夏淳。我就开始怀疑，这药水是特地针对我的，我也试过不喝，但是后来的饥饿感充斥着我的身体，像是身体里一直沉睡的恶魔突然觉醒，在疯狂地掏空我的身体，我感觉到除了饥饿之外的罪恶感和癫狂。但是我吃不下任何东西。然后，再一次喝下那瓶药水的时候，渐渐地就没事了。」
「虽然这很奇怪，但我没有深究。」
「哦。原来如此。」
——机构在隐藏他的属性，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与此同时还配有专门的药水来控制嗜血的食欲。真的是费尽心思啊。
——如果是怪物的话，作为人类应该会消灭他们，但是很意外地却是设下这么一个机构，隐藏与压抑他们，甚至要恢复他们的记忆。
——最后，当他们彻底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往的一切的时候，他们是要被一辈子囚禁在这里，还是另有安排？
——这个机构真的是，越来越诡异莫测。
终端亮起的光芒一刹那刺痛我的眼睛，在天色愈暗的昏暗里我回过神来。
五十岚先生又发来一条短信。
「你不知道，吸血鬼还分为衍生物和纯血种。」
「那是什么意思？」
「衍生物是纯血种把人类特地转换成吸血鬼的存在，他们和我刚才所说的一样，不能在太阳下行走，吸食人血却不能够转换人类为吸血鬼。而纯血种就是吸血鬼中的贵族，他们能够控制人类的意识，能够在太阳下活动，但是他们的食物很稀少。」
「……？」
「他们只能依靠吸食爱人的血液，才可以充实那股饥饿感。」
2
端着托盘，托盘之上是一块以木托为容器的牛排。牛排是七分熟，在炽热的木托上还“滋滋滋”地发出声响，黑椒酱和牛排自身流出的油水混搭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气味。除此之外，便是颇富营养的水果蔬菜混合做成的饮品。
端着沉甸甸的晚餐，很快入了座。
随后落座的是西姆、米娅和茶姑娘。茶姑娘本来是食堂梅子阿姨的得力助手，不过因着茶姑娘被再次启用为指导员，所以就辞去食堂助手的职务了。
自从上次欢迎会以及时不时的碰面，茶姑娘和我也变得熟络，因着这样也顺势和西姆变成好朋友。
至于经常找不着人的米娅，反而成了疏远我们三人的存在。
这一次，很意外的可以和米娅一起享用晚餐。
“今天的食堂菜系变得没有主题了呢。”茶姑娘放下托盘，在我对面落了座，“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西姆坐在茶姑娘隔壁，“大约是没了茶姑娘做助手，这几天食堂的菜单都没了中国的菜式。我觉得中国菜很好吃啊，好遗憾呢。”
——啊。要和中国菜告别了吗？这么说着，还有些伤感。
“嘛，你们别这个表情了啦。我可是答应了梅子阿姨的，有空的时候我还会来食堂帮忙的哦。所以你们还是有机会的！”茶姑娘在一旁笑着说道。
西姆拉着她，问着有空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人嘻嘻哈哈地不亦乐乎。而相反的，她们的对面——我和米娅则是显得尴尬的沉默。
我用余光打量米娅，就见她的脸色有点阴沉，整个人变得木讷，丝毫没有先前的活跃。这让我产生一种幻觉。
——难道这个样子的才是真正的她？之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说好了啊，带你们出来吃饭，你们可别给我闯祸啊？”
这时候，山崎带着震慑作用的话语从我们前面那一桌传来。循声看过去，就看见山崎端着两盘不知道是什么菜式却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站在那里。
然而，在他的面前是两个坐着的青年，一个削瘦慵懒，一个精力充沛咧着嘴巴喊饿。
无疑，是五十岚先生和夏淳先生。
注意到我的目光，五十岚先生偏头看过来。他那原本漠然懒洋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温柔，还带着一摸明媚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巴，做了个口型。
野晴，晚上好。
我回应他一个笑容。
晚上好哦，泉桑。
注意到五十岚先生异样的夏淳先生回过头，就看到我和低头吃饭的米娅。他先是对着我翻了个白眼，随即目光落在米娅身上，舒展的眉头一下蹙起。不过，这一系列动作仅仅发生在一瞬间，他很快就转了过去。
这时候，田中也同样端着两盘晚餐在五十岚先生隔壁落座。他们看样子吃的是蛋包饭，只不过五十岚先生的餐盘里多了一瓶暗绿色的药水。
然后，随即跟着过来落座的是西姆的患者，赛洛先生。
这个人身高比五十岚先生矮，但比五十岚先生稍微健壮一些，带着一个黑框眼镜，身穿米白色的宽松风衣。里面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上第一颗纽扣并没有扣上，露出他脖子上带着的黑色项圈和双环银链。
跟在赛洛先生隔壁的是之前那个蒙着半边脸的新来患者，坐在一群高大男人周围，他则显得很小只。随后落座的是吉田和一个不知名的警卫。
对面那一桌相对于我们这一桌显得有些热闹。
无论是警卫的闲聊，还是患者们相互交流，声音跌宕起伏，而我们这边只有西姆和茶姑娘在交谈。
我切开牛排，里面的肉汁一下子流出来。切出来一小块，送入嘴中。滚烫得让我忍不住让肉块在齿间流连，肉香瞬间充斥满腔。咬下，便是带有嚼劲的弹性。
咕噜，吞下，感觉那股美妙的热量顺着咽喉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食物至上！
食堂之外，狂风大作，刮得外边树木摇曳。在食堂里面看出去，就像是无数魔鬼隐藏在黑暗里，张狂着挥舞爪牙。
想起之前田中忧虑的神色和那时候的砂之雪。
真当我出神的时候，食堂上方吊起的水晶灯忽明忽暗，心里突然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笼罩。
“难道是电路不稳定？”
茶姑娘抬头，似乎在查看那个时而闪烁的水晶灯。
“哐当。”
她手中的餐叉突然跌落在盘子上。
只见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巴。
但是，尖叫从她的咽喉滚出。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后，刺鼻的血腥味从上空蔓延，还没等我抬头往上看，我便感觉到有滚烫和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呆愣住，忍着心中的恐惧慢慢抬头看去。
只看见，水晶灯之上，挂钩穿破一个人的胸膛。那个人被悬在半空中，吊在那里，而头则是垂下朝着我们这一桌。
那个人，是梅子阿姨。
她的眼球突出来，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瞬间，我的头如灌了铅，沉重地定格在那里。梅子阿姨的眼和我的眼一直对望，仿佛要把我也这么勾走。
“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