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枫浑身一震,迅速回复平静,装作无事低头穿过喧闹的人群推开门,听着背后欢乐的声音被木门隔绝,狂奔着冲入夜色之中。
街道的另一端,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枪响。
他在聚会上喝了点酒,此时忽然从温暖的室内跑进凛冽的寒风中,齐晓枫胃里一阵翻涌,感到头痛欲裂。他捂着头顶着风跑,环顾四周时却发现附近街道边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不止这条街道,小区这一片的灯都熄灭了,就连本应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都尽数陷入了沉寂。
一条街道不过百来米,齐晓枫以极高的速度穿行而过,逐渐靠近目标。寒风顺着呼吸道扎进他的肺里,一股木材塑料燃烧的混合气味也被他捕捉到了:
“该死,他们是怎么敢放火的?!难道不怕被发现吗!”
容不得他冷静思考,齐晓枫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个突发状况的发生,不能让信息被其他组织夺取。
一路狂奔,齐晓枫并不知道“弗尔洛”藏身处的准确地址,他只能闷头往前跑,根据枪声判断大致的位置。
火焰燃烧的焦糊味愈发浓郁,他稍稍减速抽出绑在大腿侧袋里的折刃,抓在手里继续向前跑。又过了几十米,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别墅正发出晃动的暖黄色光亮。
“就是那里了!”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一个黑影忽然走进了光亮里,那人抬手几枪点射把别墅二楼的窗户击碎,枪口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了枪手的脸,也暴露了近在咫尺的齐晓枫。
枪手看见了疾驰而来的齐晓枫,立刻调转枪口,但速度丝毫不减的齐晓枫已经像颗炮弹一样顶在了枪手的胸前,左手的折刀贯入枪手的右肩胛骨,自己的刀真正刺地入人体,他脑中却像成了浆糊一样什么也想不到,只知道按照所学手腕发力拧转刀柄。骨骼断裂的脆响无比清晰,些许液体自刃口旁的空隙喷溅到齐晓枫身上,单刃的伤口被搅成血肉翻卷的窟窿。此时受了常人早就应该失声尖叫的伤的枪手却只是软软地垂下右手,木然地被齐晓枫顶着,向后飞出,甚至根本,口都没有张开。
齐晓枫哪敢过多思考,毫不减速地闷头向前冲。
“咣!”
巨大的反冲力自肩膀传来,齐晓枫猝不及防被骤然震退,胃中的东西又一次差点倒腾出来。他看向面前,枪手脊柱近九十度弯折地坐在墙边,而原本挂在枪手背后的墙上的钢信箱以几乎被撞扁的形状掉在不远处。
来不及查看枪手是否性命无虞,齐晓枫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走向别墅。隐约的火苗已经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越靠近燃烧的别墅焦糊的味道越浓烈,在木料焚烧的味道之中,似乎还夹杂了一点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一楼已经完全陷入火海,透过扭曲的空气还可以看见别墅另一边落地窗框上挂着的碎玻璃块。呛人的浓烟已经开始顺着风在小区的上空扩散了,很快便会有其他的居民发现火情。齐晓枫立即转而移向后院,在经过作为楼梯间的小塔楼时,他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沉闷的拍打声,惊得齐晓枫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侧向跳开,把手里的短刃藏在手臂后的阴影里,循声向塔楼半高处的窗口看去:在橙红色的背景下,一个黑影赫然伏在玻璃上,正用手不断大力拍打着窗户。
“窗后有人?”
看着如同鬼魂一般的黑影,齐晓枫略微压下心中的恐惧,却想起自己手里的折刀并不适合用来击碎光滑平面,强行用它破窗的话无论用什么手势都很容易伤到自己。思考总能让自己很快冷静下来,齐晓枫合起折刀,向门口跑去,身后拍打玻璃的声音变得急促,他回头看了黑影一眼,来到门口捡起枪手掉落在脚边的手枪,折返回到窗下。黑影正奇怪来人为何去而复返,看见手里举的手枪,立马离开窗户躲到墙后。齐晓枫瞄准窗户的左下角三枪点射,屋内的人跟着肘击在玻璃裂纹的中心,窗户破碎,玻璃掉落砸成一地碎块。
屋里的人猛地探出半个身子,鲜血淋漓的右手扒着墙砖的缝隙将自己用力往外,另一只手却还在屋里似乎拽着什么东西。齐晓枫站在窗下:
“喂!可以跳下来!我接得住你!”
“接个头啊,你个死小鬼···”
屋里的人听到齐晓枫的话,骂骂咧咧地再次用力把自己从烤箱般的楼梯间拉了出来,先是把抓着的一大块东西丢下去,自己再松开扳着墙沿的手。齐晓枫凑过去想接住他,怎料那人在齐晓枫即将接住他的时候用力推了一把。来不及调整姿势,齐晓枫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几块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和卫衣,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爬起来,几步上前扶起那人,情急之下用袖口帮那人擦了擦脸,他看着这张脸一怔:
“你是···那个警卫?”
“咳咳···什么警卫?什么玩意?”
操着一口不纯正的普通话,那人咳嗽着睁开眼,眼前是齐晓枫诧异的表情,嘟囔道:
“你怕不是个傻子···”
“我在前门看见过你,你当时还拦着我不让我进来,你不就是那个警卫吗?脸都长得···”
抬手打断齐晓枫的发言,顺带展示了一下手腕上虽然被熏黑但仍看得出是江诗丹顿的手表:
“那你觉得你所说的那个警卫可能带着这种东西吗?”
低头避开齐晓枫眼底仿佛直透人心的蔚蓝,他沉默了少时,指着他先前丢下来的东西:
“你说的警卫,是那个人吧。”
走进才看见,那其实是一个人,颤抖着将那具软软的身体翻过来,齐晓枫双眼瞳孔巨震:人已经死了。颈动脉暴露出来,半身鲜血淋漓,在翻转身体的时候手上也沾了不少暗红的血迹;脸庞经受过烟熏,有些地方还被烧焦了,但齐晓枫还是立即辨认出了那张在门口刁难他的脸,而这张脸几乎和身后的人一模一样。
“人死后面容会出现些许变化,但你绝对体会不到我在门口看见一个人长着跟我一样的脸时有多么恐怖。”
齐晓枫默然不语,呆滞地跪在那人旁边,看着手心里的血迹,这时一个坚硬的方形物体忽然抵在他脑后:
“那么,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怎料自己拿枪指着的年轻人忽然像煮熟的虾一样弓起来,扑倒在墙边干呕,持枪的人不禁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怪异的神情。
等到齐晓枫将涌上来的恶心稍稍压下去,他回过头看着依旧拿枪指着自己却并没有明显杀意的人,有些沙哑地开口道:
“弗尔洛,是你在交易时用的代号吗?”
“···不错。”
缓缓吐息,齐晓枫直视着弗尔洛,声音已经恢复如常:
“我代表‘伦敦塔’生物公司前来取你手里的资金流水记录。”
听到“伦敦塔”这三个字,弗尔洛将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但仍旧没有放下警惕:
“你怎么证明你是‘伦敦塔’派来的?”
这时齐晓枫的耳机里传来线人清冷的女声:
“把耳机摘下来,给他。”
齐晓枫靠坐在墙边,张开双手举在两侧,左手缓慢地摘下耳机,远远得抛给弗尔洛,看着他接过戴上。
十几秒后,弗尔洛垂下枪口,走上前将耳机还给齐晓枫,随后把手伸进衣领,取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用力一拽,也递给了齐晓枫:
“呐,东西都在这里,除了你们要的资金流水还有一些我自己在交易时记下的的一些信息。”
说罢他把手枪别在腰后,垂下衣服下摆遮住枪柄,转身扛起那已经毫无生机警卫,在齐晓枫的注视下将他丢进了火场中。
“总要有个我死在这场大火中,不然我躲到天涯海角都不得安稳。放心,在这种大火里尸体会烧得面目全非的,绝对认不出来。”
弗尔洛盯着几分钟前还因尸体而扑在墙边干呕的齐晓枫,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直视他的眼底时发现在那片蔚蓝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暗暗讶异于面前这位少年的恢复速度,下意识地接住了他抛过来的东西:是他原本拿着的手枪里的弹匣。
“你要开始逃跑了吧,一路小心,也差不多有人该报警了。”
把弹匣放进口袋,弗尔洛朝齐晓枫点头示意后,翻过别墅的院墙,隐没于黑夜中。
听着脚步声的远去,齐晓枫随手将空的手枪扔进燃烧的别墅里,向着院门走去。
站在人行道上环顾,在目光触及地上被撞扁的信箱时,他才忽然想起一件被他遗漏的事:
“···刚才撞到信箱、躺在门口的枪手呢?”
整条街道空空荡荡,除了自己并不见任何一个人影,齐晓枫心里已经消逝的恐惧再次炸开了,浑身传来针扎般的感觉:
“人···去哪里了···?”
身前的街道寂静漆黑,身后的别墅灼热刺目,唯有姗姗来迟的警笛声从小区的另一端,依稀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