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迟茗从昏迷中醒来时,墙上的时钟正指向九点十九分。
“嗯……”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很难发出声音,鼻子,咽喉,口腔,都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尝试睁开眼,却被强光刺激的不得不转身朝向背光的一面。
这绝对是迟茗这辈子这吃力的一次转身,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要裂开一般的疼。
看到这一幕,“啪”得一声,床边的护工手里的水壶跌落,她连忙跑到床边,扶着迟名:“迟博士,您先别着急,太久没活动,突然剧烈运动会很痛的的,慢慢来,”边说着她边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键,“喂,迟博士醒了,麻烦尽快通知庞警官,嗯,好的,再见。”
一小时后,庞希赶到。
“他状况怎么样?能正常沟通吗?”庞希没有进病房,在门外向护士问道。
“意识恢复过来了,神志清楚,只是和电话里说的一样,因为失忆他暂时搞不清楚情况,但是他很配合恢复。能缓慢下床走动了,说话目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迟博士看起来不太想沟通,很少说话。”面对庞希这样面孔姣好的男生,刚毕业的小护士说话时难免有些紧张,虽然表面上在正经聊着工作,可是护士却难免上下打量庞希,要是个子再高一些,一米八左右就完美了,她如此想着。
庞希点头:“那麻烦您退避一下,我想和迟博士单独聊一会。”说着便进了病房,并不忘反锁房门。
窗前站着的迟茗,闻声回头看向来人,庞希却不拘束,抄了个凳子就在迟茗跟前坐下,摊开自己的档案夹,打开胸前的录音笔。
“还记得我吗,迟博士,在林局长那里曾有一面之缘。”
迟茗苦笑摇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别人了,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连说话都费事,现在勉强能下地走路,但愿再过一个小时我也能想起自己是谁。”
“可能您不知道,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九个月,而您的身体体征一切正常。而我们时间紧迫,能多争取一些时间,死掉的人就会变少一些,虽然这样要求有些勉强,但是今晚您必须和我一起去林局长那里,我们需要您。”庞希丝毫没有体谅迟茗,有些强硬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就算我是你口中说的博士,现在的我估计也帮不上你们任何的忙。说实话,我也不确定除了拿筷子吃饭外,我学到的东西还留在大脑里多少。警官您还是过几天再来吧,说不定那时我会想起来些什么。”迟茗有些生气,他好歹也是个病人,可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体谅,本来大脑一片空白就让他非常的急躁恐慌,现在又出现一个只是一个劲的自说自话,一边口一个迟博士的叫着,一边又用别人的生命安全道德绑架他的警官。
“这由不得你,因为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死在你的实验室里了,更何况,在社会层面上,你现在是一个死人。”说着庞希拿出了手机,网页上,迟茗看见自己的黑白照片正印在上面,下面几个鲜红的大字看到他触目惊心。
《著名物理学家迟茗于2018年8月17日于私人实验室被杀害》
良久,迟茗,抓起衣架上的衣服,披在身上,道。
“我会去的。但请告诉我,我是谁。”
医院门外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行驶后不久,车牌在机械的操纵下反转,换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串数字,车子的外形也轻微改变。
“既然不能对外公开我没有死亡,就这样轻易把我放在一家私立医院没问题吗?”车上,坐在副驾驶的迟茗,看着后视镜上倒映着的“拳关私立理疗中心”几个字,发出了疑问。
“安心,这个医院的全部工作人员都隶属于我们健安局,每个人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嘴巴严的很。不安全也不会让你带在这。”说着,庞希从后座勾了一包口罩过来,示意迟茗带上,又指了指副驾门把手下面的储物盒,“里边有副墨镜,带上。”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是公安局吗,健安局是怎么回事?”迟茗愣住。
同时愣住的还有庞希:“谁和你说我是公安局的?”
“你不是警官吗,护士说的啊,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模模糊糊听到她还打电话给前台说叫庞警官过……”迟茗还没说完,庞希解开安全带就扑向迟茗,一把拉开门把手,把迟茗推出车外,自己也一个翻滚从还在因为惯性移动的车上跳下。
摔得浑身是伤的迟茗咬着牙冠刚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被庞希扑倒,迟茗下意识从身边摸起一块碎石,正要反抗,只听“嘣”一声响,先前二人坐过的车子,就在前方不远处被炸了个粉碎。
庞希一把拉起迟茗,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递给迟茗,道:“咱们完全暴露了,快跑。若是运气好,他们不在附近,过一会才能去车旁检查我们是否死亡,我们还来得及。”
迟茗被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被生拖硬拉的往前跑着,不由得哀求道:“慢点慢点,疼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给弄死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庞希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跑的更快:“为了保证安全,每次来我都会做不同的伪装,用不同的身份来见你。而健安局的不同阶层工作人员所获得的信息量是不同的,除了被泄密,护工这种C级员工是不可能知道我今天的身份是什么。”
迟茗气喘吁吁,好歹理清了头绪:“意思就是说,因为她提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情报,所以你认为她是例如内奸啦,间谍啦之内的?那么你又是怎么判断出我们的车会爆炸?”
庞希继续说道:“那个护工在打电话时就明确说了庞警官三个字,这说明和她对话沟通的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情报,也就是医院内部的内奸是有组织的。但是在如此充足的情报量,如此大的机遇之下他们却没有行动,那么只能说明他们有比直接在医院把我们做掉更可靠的方法。正当我疑迟不定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墨镜上反射出的红色斑点……”
庞希和迟茗跨过麦田,跌跌撞撞着拐进了一个小村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才从生死关头跨过的两人看着村庄里的炊烟和灯火,都暗暗苦笑。
“现在怎么办,在这休息一晚吗?”方才从昏迷中苏醒的迟茗经过这一番剧烈运动,可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乐高轻轻一拆就能散架。
“还不行,抢一个交通工具,偷身衣服继续上路。”说着,庞希宛若收自家衣服一样把别人家晾的衣服一件件扯了下来偷走。
“我的天呐,9012年了法治社会了,遵纪守法点可以吗,这都还没晾干呢您能素质点吗?”迟茗皱着眉头接过庞希手中的红色睡袍。
“我们的衣服上指不定还有没有追踪仪,你要是不想穿可以选择光着,都是大老爷们我不介意。”庞希边说着边拧干偷来的背带裤的水,伴随着一声布线撕裂的声音,他好歹算是穿上了。
当迟茗磨磨唧唧套上自己的冰爽红色睡袍时,庞希也已经弄来了一辆拖拉机,招呼迟茗上去。迟茗没在说什么,现在有个地方坐着他就磕头不停了。
“喂,醒醒,醒醒。”
迟茗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哈喇子,睡眼惺忪的问道:“怎么了?”
庞希有些不耐烦:“快从我身上起来,睡一道了。”
迟茗看着这个昨天还一口一个您称呼他的家伙,揉了揉眼,缓缓从他肩上起来,“怎么了,到哪了?”
迟茗环视一圈,只见他们正在一个废旧的轮胎厂里,身边是极为厚重的机油的味道,电焊钻头,螺丝刀等散落一地。
庞希活动活动手臂,道“十分钟前我发现外面有无人机,我们不确定我们有没有被盯上,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它是不会挪动地方。我们跳车太急,联络机被我丢在车上,当务之急是与总部联络汇报情况,但完全没有没有任何安全的办法。而且我们现在面临更大的危机,拖拉机快没油了,我们也没有任何补给。这么耗下去,我们一样也得死。”
此时的庞希已经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极其疲劳,两人想要继续逃跑,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难道就只能继续等了吗?
良久。
“你能把那个无人机弄下来吗?”迟茗突然间问道。
“哈?”方才才进入状态,刚要睡着就被吵醒的庞希不耐烦的回道,“想早点死我给你的枪对着脑袋来一下就好啦,老老实实呆着等我休息好了我们再想办法。”
迟茗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庞希给他防身用的枪,迟茗又推了推庞希,庞希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一跃而起:“等一下,难不成你还记得你学的知识?我要是把无人机打下来,你有把握把他改造成联络装置吗。”
“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就算有问题,现阶段的最优解也就只有这个了吧,不管怎样我们都值得搏一搏,而在这期间你也可以好好睡一觉,获得充分的休息。”
庞希拍了拍迟茗,“我去去就回,至于剩下的,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