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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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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司机先生愉快告别不久之后,我便开始对如此轻率的行为而后悔起来……

天气热得像蒸笼似的。

明明是供人使用的柏油路,却见不到一个行人,大概是因为这过分炎热的天气。

我本想闯入高楼大厦的狭缝之中以躲避太阳,却未曾料想街道上的热气已经弥漫至此,并散发着一股没有沥干的柏油味道,令这片空气不流通的狭小空间显得更加闷热。

兴许应趁现在涉足未深,尽快返回外面的街道会比较合适,然而自己时常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变得异常执着,例如自己选择的道路若非是南辕北辙般的偏差,那么绝大时候还是会近似逞强地坚持走完这段道路。

要说缘由的话,其实倒也不是像“自己坚持的路便要一直走下去“这类相当正直的理由,从最开始便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而已。

理由总是很无聊。

年幼的时候,任凭是谁都曾有着好奇心相当旺盛的时期吧?例如像是隔壁某家的男孩子会拿着螺丝起子开始拆卸家里的各类电子器件,隔两条街道认识的玩伴则跑去当地的制药厂拾荒各类医用物品以及残余的药剂,也常会在公园里遇见将蚂蚁等昆虫视作玩物的同龄人……

那么过去的自己会对什么而感到兴趣呢?

答案是铁。

更准确的说是那种随处可见的铁丝与铁片,我小时候所居住的乡镇附近便建有一座颇具规模的钢铁厂——那时的自己还相当任性和无理取闹,常常和祖父之间产生毫无意义的矛盾,紧接着便选择离家出走到这边来紧急避难。

在等待着祖父前来寻找自己的这段时间内,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随处废弃在钢铁厂内的众多金属片便成为自己的宝物,它们之间的共性便是大多都呈现为扭曲的不规则状态,

但是这种“扭曲”的不协调感却令我无法自拔,更准确的说是想要将这些蜷缩而成的铁圈折弯成独一无二的直线的奇特想法在我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每当我触碰到这些小小的铁片之时首先感觉到的便是冰冷,其次便是用力握紧是会感受到疼痛,在那之后便是如愿所偿地令原来的形状发生大规模的改变,然而不久自己便发现无论怎么弯曲这些金属物件也无法将其扭曲为平直的线条,即使是最接近的时候也总会在边缘的对角产生翘曲变形时。

从那个时候的自己便开始或多或少体会到平直稳定的事物若是经过歪曲成为不规则的模样,那么是很难再次通过扭曲恢复到之前的原状。

若是借助像铁锤之类的工具便应该能够彻底矫平这份细微的不足,但是自己当时却强烈地拒绝接受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说到底果然还是太过任性……

话虽如此,其实自己还是找到个能够符合自己心意的方法,虽然并没有任何的独到之处,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引以为傲的创举,那便是转换扭曲的方向及角度,从平面迈向立体……

喀锵——开心地转过前半边。

喀锵——沮丧地转过后半边。

咔嚓——直至不再感受到钢铁的冰冷。

咔嚓——直至紧握的双手渗出鲜血。

被拧紧的铁丝和金属片划出无数条圆环状的曲线相互重叠,最终编织成以螺旋般的姿态的粗糙直线——虽然并非是最开始想象中的平面图形,但若是从特定的视角出发依然能够将其视为直面,仅是如此便已经令自己心满意足。

虽然等待祖父跑过来教训自己并将带回家时,这份微妙的喜悦也随之消散。

嘛,毕竟铁始终也只是废弃的铁片而已,并不真的具备什么令人目眩的要素,对自己而言也不太可能一直沉浸在内,反倒是没过多久便开始崇敬成为大人。

然而这份微妙的心态却如影随形般地伴随着我时至今日,并默默地影响着为人处世的那一面,以至于周边的人偶然会对自己产生是否拥有偏执症的奇怪念头——这大概便是上天对自己还没能成为端庄稳重的深闺大小姐的惩罚吧?

即便如此,这层劳而无功的想法我还是不会改正,虽然后果肯定也就需要自己去承担啦。

例如在这条因缺乏日照而显得颇为荒凉的小道内,自己转而改用单手拖行着那个价值不菲的旅行包,脸颊不断地有汗水流过,低头望着自天空投射而下的微弱光线与自身黑影相互交错的道路,以脚步和灵魂分离的奇特状态继续向贝恩街的大图书馆前进。

…………

贝恩街的大图书馆,那是一座即使在这座都市里也显得相当醒目的建筑,巨大而厚实的墙体同矮小墙口的奇特搭配,建筑本身则是由质朴的装饰而构成,因年代久远以致尚未翻新过的部分显得颇具历史感,其放置在顶端的蒸汽钟表象征着上个世纪的蒸汽时代,以整体而言确实带给人一种雄浑庄重的印象。

不知何时起这座图书馆便开始流传有着奇特的趣闻,据说在它的地底埋藏着一座破旧的圣堂,而为此作证的便是这座正屹立在我面前的巨大雕像——经由红布所包裹住面颊的神明雕塑无法窥视其容貌,甚至连名号也早已付之阙如。穿着的衣物也只局限在下半身的长裙,而上半身则无遮拦。同周边堆放着的小型石像相比这座庞大的身躯则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其雕刻而成的躯体却是栩栩如生,却不知为何在胸口处被凿开而显露出一个圆洞,靠近那个洞口则刚好能够仰望见安置在图书馆顶端的巨型钟表,若是愿意考究的话兴许还是能追根溯源……

既无名号亦无容貌的远古神袛只是独自静坐在苔藓爬盖的磐石上,锈迹斑斑的铁制长剑放置膝间,雕像底座刻着箴言——“以神之名铸造此物,汝等无罪”。

“没想到这里也有啊……”

我不禁发出感叹,甚至令我忘却酷热的天气并停下脚步,因为虽然这座都市亦有着雕像之都的别名,但主要还是以薄浅、小巧、花边状的装饰以及能够被收纳的小型雕塑而盛名,这是因为洛伊德神教曾经有过严禁偶像崇拜的时期……

据说那时曾有个借助洛伊徳信仰的异教徒团体通过利用其神庙内所供奉的大型雕塑,将用作纪念死者的雕像歪曲解读为是死亡的具体形象,并牵强附会给“死亡”不断添加莫须有的意义,其领袖更是聒不知耻地自称为是神明的代言人,最终引发为骗取信徒们的财物,而怂恿他们通过集体殉教来追求往生的极端恶劣事件。

那之后这片大陆内被用作纪念的各类雕像便开始尽量避免拥有真人大小的规格,而如今依然强调空间深度、写实风格以及庞大体积的雕塑大多则是从其他大陆传来的舶来品,也正因此自己才会对这座不合时宜的神像而感到诧异,显然它是经由“学院”所雕刻而成,只是没想到就连这么遥远的街道也曾隶属它的一部分。

所谓的【学院】是指由洛伊徳教堂提供资助的教育机关。

在神明尚未离去的久远过去,学院乃是由洛伊徳神教昔日所建成的各类高等学府、文化协会、研究机构……作为以上这些设施的统合机关,象征着昔日的最高权威。

伴随着时光飞逝,虽然信仰依旧广泛,但圣堂不断衰落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这类庞大的教育机关不断解体和重组,逐渐递交给国家管理。如今我就读的这所学院已是圣堂留下的最后一所教育机构。

即使是数千年所累积的底蕴也经不起后人们的肆意挥霍,若是将这片大陆唯一的浮空之城——亚诺称为圣壁之都,那么它则应被视为是圣壁之末,象征着洛伊徳神教最后的辉煌历史……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特殊的意义,令我对祖父去世后便独自生活的校园经历始终怀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敬重心态,仿佛将来进入社会后尽可能活用通过常年累月的学习所得到的各种知识与技术,也成为身为学院的应届毕业生的自己所背负的义务。

然而首先还是需要完成眼前这段不算容易的求职道路,为获得再次同这位能够提供就职体验的熟人见面的机会,我已经将初试的“成果”放置在旅行箱内,该如何应对面试和终试已是为数不多需要思考的问题,说不定还有着能够轻松实现自己野心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克服自己那过激性社恐反应,即使遇见眼神凶恶的看守老大爷——!!!”

依旧是将声音压低到几乎没有人会听见的程度,拖着自己快要被烘烤成松饼的疲惫身躯向近在眼前的终点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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