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变态。米卡迪面色第一次变化起来。
任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病怏怏、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绝强而可怕的力量。
现在的他只能死死地握住插在地面的战锤,强行用重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吸走。
尽管如此,他的肌肤、肌肉,全部在这种吸力之下裂开一道道细密的血痕,甚至不时还会炸开一片片血花,自己的力气也在飞速流逝着。
狂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皮,米卡迪只能透过缝隙依稀看见那个半空中神圣不可违抗的身影。
牙关都咬出血来,纵然是这样米卡迪仍然死死地压抑住痛苦,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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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明翼第一次看见千释放自己的崩坏之器。
也是直到现在为止,明翼才终于能想象到,十几年前的那个西伯利亚的雪夜,莫闻老师究竟看到了怎样的一副光景。
这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出现的能力,是如同神迹一样的东西。
明翼根本无法想象,这么瘦弱娇小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控制体内这种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力量的。
太过强大,太过耀眼。让人打心底里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好像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一样。
明翼突然能理解,之前千扑在自己怀中哭泣时所说的话了。那种对自己力量的未知与恐惧,害怕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的心情。其实这一点和明翼是一样的。
不过此刻,明翼心里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恰恰相反,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因为明翼十分清楚,千绝对不可能使用她的崩坏之器太长时间!
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早就被莫闻老师用特殊手段抽走保存,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千是从哪里得到的血液释放能力,但数量一定及其稀少,是不可能维长时间的战斗的。
千现在,也一定处于十分危险的情况!
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明翼尽管此刻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在内心把李火儿狠狠地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关键时候靠不住!不是让她带着千先回去吗?现在让千自己跑了回来,她却跑的不见人影!她就算想跑也带着千一起跑啊?现在可好,让千回来陪自己一起送死。
可恶!明翼很想怒骂出声,最后却只能虚弱地咳嗽出一口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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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火儿当然没跑。
此时她正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吃力地举起自己的鞭子。她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满是污渍,嘴角还溢出了丝丝血迹。
“呵呵,我倒是没有想到,防贼放的我好几宿睡不着觉,却不知道其实是贼喊捉贼啊。”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子挤出一个僵硬的讥笑,看着狼狈不堪的李火儿说道,“你说是吧?‘野火’?”
“倒是不知道圣保罗王国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起来,连这么美丽的一位S级崩坏者到来,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收不到。”一个穿着白色修士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捧着一个十字架,略显惋惜地说道。
“只是是敌非友,可惜了。”他摇了摇头。
李火儿冷笑到:“圣保罗王国最有权势的两位一等爵同时出动,也确实是瞧得起我。”
那两个人自然是大主教多米尼斯和军方之首卡卡雷特。卡卡雷特明显有些愤怒于李火儿欺骗自己的行为,此时对李火儿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你们自由军难道都喜欢自导自演吗?什么Ghost,根本就是你们自己的势力吧?亏我居然还真的天真地相信了你们,险些找了你们的道。”
李火儿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多米尼斯叹了口气:“何必呢?引起王国纷争只会多造杀孽,最后弄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罢了,几方势力相争最后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说吧,”卡卡雷特高傲地俯视着李火儿,“你的那个同伙在哪里?”
“反正现在我说什么,你们肯定也不会相信的,”李火儿呵呵一笑,几道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上,“想杀就给个痛快,想抓就抓走,我不会反抗的。”
现在李火儿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明翼身上。
一开始她带着千往灵幽会馆走,但走到一半却发现周围的街道已经全部被卡卡雷特和大主教带领的士兵包围了。
情急之下,李火儿实在不敢拿千的性命开玩笑,因为那样事后明翼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于是她只能选择暴露自己,强行帮千打开一道口子突围,让千回到明翼的身边。
但她当然不可能猜到,现在的明翼同样处在生死边缘,千在明翼的身边同样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
而眼下自己被卡卡雷特和大主教抓住,面对两位S级肯定是毫无胜算。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波两人不会当场杀死她。只要还留着性命,明翼也许还会找机会救她出来。
只不过她的心里其实也没底,那个男人……真的会在乎她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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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那种吸力似乎微不可查的弱了一些。
而在这个势头出现的第一时间,明翼和米卡迪两个人的脸色同时变化。
明翼自然是大惊失色,而米卡迪则是面露喜色,嘴里嚣张地喊道:“哈哈,我果然没猜错!这么强大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小姑娘,你已经到极限了吧。”
千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唇齿皆白,面如薄纸,但始终一声不吭的维持着圆珠的吸力,一刻不停。
够了!千!快住手!明翼发疯一样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是五脏六腑全部错位碎裂的可怕伤势已经让他仅剩的一些力气都流逝殆尽。此刻的明翼不要说喊出来,连一声轻微的呻吟都是奢望。
可恶!可恶!可恶!
无比憋屈与怒火积郁在胸腔里,无处宣泄,明翼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一样,双目已经完全变得猩红,变得狰狞。
——
来拿你的东西吧。
——
谁?明翼一怔,刚刚耳朵里似乎想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声音太过微小,以至于明翼几乎以为是自己伤势太重的幻听。
直到这个声音响起了第二次。
——
来拿走你的东西吧。
——
这一次,无比清晰,就好像一个安静的夜晚里,有人附在你的耳边低语一般。
身边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明翼沉默地站在一个漆黑的牢房前,四周全部都是一片虚无的漆黑,只有身前那一个锈迹斑驳的铁门和布满青苔的石板路。
门后,路的尽头,立着一个十字架,上面吊着一个人。
一个和明翼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满身都是血污,一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单衣全部都是血液凝固之后的污渍,被撕成了一块块单薄的布条,身子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能清晰的看见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腐肉。
明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缓缓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在黑暗中漾起一道道涟漪。
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明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个人耷拉着脑袋,对身前站着的人不管不问,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许久,男人才开口:“来拿东西?”声音无比干哑生涩,好像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明翼没有回答。
“放我出去。”男人平淡地说,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反抗的命令。
明翼还是没有说话。
“我说,放我出去。”男人微微抬头,看向明翼的双眼多了一丝冷光。
明翼表情变成了一副轻蔑地笑意,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逗我玩?”一样。
男人突然也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小到大,到最后变成歇斯底里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是没明白啊,蠢货。男人癫狂地看着他笑道。
早就是快要崩坏的世界了,早就是什么都不剩下的荒芜了,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一场骗局的废物,除了会逞强还会干什么?
你能救得了谁?你谁都救不了!
自欺欺人吧。装睡吧。永远活在着一场虚假的谎言里吧。
一无所有的蠢货!肮脏的小偷!只会撒谎的骗子!虚伪的小丑!
来拿啊!你来拿啊!男人冲明翼疯狂地喊叫着。
来拿你的东西啊!小偷!
明翼看着他的脸,仍旧没有一丝表情,但是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很吵。”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却没能留下任何印记。男人整个头都被扇的歪到了一边,但是他仍然没有停止大笑,反倒愈发放肆,甚至带上了口齿不清、意义不明的嘻嘻声。
咦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来拿你的东西啊!!!!无耻的小偷!!!!
明翼轻轻抬起手,手仿佛没有任何阻碍一样直直伸进了那个男子的胸膛。
男子的叫喊声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但是嘴角,还残留着止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