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天边厚重的乌云渐渐散去,一抹夕阳在西边隐隐露出了头,鲜艳亮丽的火红色彩映了半边天,被雨水打湿的嫩绿树叶透露出一股勃勃生机的气息,马路上处处都是积水潭,人们的身影倒映在水面,踩着积水,渐起一阵涟漪。
黄昏下,陈铭和小白并肩行走在回家的路途,朦胧昏黄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的背影,映出两道细长的黑影交织在一块。
男孩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女孩蹦蹦跳跳的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可爱的面容满是柔和的笑容。
“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也曾一起在放学的路上一块回家,聊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做着愚蠢的傻事,那时候多好玩啊。”
女孩儿忽然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语气里透露出几分向往,说着说着,眼眶不止何时变得微红,她轻声的说道:“陈铭哥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了。”
“……”陈铭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泛黄的运动鞋鞋尖,空洞的眼眸在听见女孩的这一番话时,浮现出一丝丝回忆,可又想起了什么,那一丝丝的回忆转眼被淹没在了黑暗里。
小白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陈铭,然而后者并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女孩停下了步伐,依旧慢悠悠地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男孩儿透露着一股孤寂的背影,小白心中一疼,她冲着不远处的背影,大声的喊着:
“陈铭哥哥!!!”
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可又隐隐夹杂着些许很难察觉出来的失望。
女孩的这一声呼喊,惊动了来往的路人,纷纷投来惊愕的目光,被雨水打湿的老树上站立着几只灰色的小鸟都被吓得展开翅膀四处纷飞。
身后是女孩儿柔和的声音,陈铭心中一阵悸动,他怔在了原地,沉默着不说话,片刻过后,转向身后,那双空洞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孩。
昏黄的阳光洒在小白娇小的身躯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纱衣,透着一股朦胧的美感,红着的眼眶隐约可见有些许晶莹的泪水在打转,抿着小嘴,死死的盯着陈铭。
看见这个画面,路边上正准备看戏的行人似乎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劲,纷纷收起了好奇心,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这里。
短短的时间里,这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只剩下了陈铭和小白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前者一半的身影陷入了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而后者正沐浴着黄昏的阳光,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两人静静地站着,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场面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晚风和路过的车辆轰鸣声。
“怎么了?”许久,陈铭打破了这寂静无声的氛围,淡漠的话语在周围悄然散开。
“你以前……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听见陈铭那透着些许疏离感的声音,小白彻底绷不住了,眼眶里蕴含着的泪水在这一刻就像断线的珍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止不住的流着。
陈铭没有回答。
“我们……我们……以前……一起,一起走的时候,我,我,总是……故意停下脚步,想看看……你会不会回头找我,结果你每次都会惊慌失措的回头找我,看见我在后面的时候,你常常会跑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继续走,而……现在你却一点都没有发现……”小白呜呜的哭,话语断断续续的从口中说了出来,有些含糊不清。
陈铭仍然没有说话。
只不过从他细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此刻的内心也不是很平静。
“在我的印象里,哥哥一直……一直……一直都是最棒的,每次都很自信,充满信心,充满了希望,在小白心里,哥哥一直一直一直都很耀眼的……”小白抹着泪水,大声的倾诉着,脸色由平静慢慢变成了激动。
“我知道的啊……我知道哥哥的家里出现的问题,我都知道的啊……每次假期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摸摸的跑去哥哥的家,看到阿姨那个样子……看到哥哥家里那副模样……看到叔叔愤然的离去,这些,我都看见了啊……自从那以后,我故意不提,我知道哥哥很难受,很痛苦,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
“所以每次……我都想着怎么办才能让哥哥开心点,哥哥你知道吗……小白……小白……一直一直一直都在担心你啊……我渴望着哥哥能够对小白敞开心扉,希望哥哥可以跟小白倾诉,哪怕是朝着小白发脾气,小白都不会介意的啊!!!”
“可是哥哥……至始至终都没有跟小白说过任何东西……从来没有……倾诉……发泄……从来没有,哥哥一年比一年堕落……一年比一年荒废……小白很心疼,真的很难受……我很想……很想告诉哥哥,你还有我啊!!!你不该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啊……你还有我呀哥哥……我愿意为哥哥分担痛苦的啊……”
一声声哭泣的喊叫声,一段段情感爆发的话语,一张早已满脸泪水的脸颊,泣不成声。
倾诉?
发泄?
愿意一起承担???
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话语,陈铭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哭成泪人的小白,紧接着,心底没由来的涌上一股无名的愤怒,内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血流不止,面无表情的脸上冰冷一片,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注视着小白,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浮现,张口,冰冷的话语从中迸发而出:
“倾诉?发泄?如果这些有用的话,那我这么多年来的痛苦岂不是白白承受?如果有用的话,我又何必在无数个夜晚痛苦不已而试图用自杀来了解生命?嘿……真好玩,口口声声说着我还有你,可每次都在我受尽欺凌而满是伤痕,自己支撑着过来的时候,你才跑过来安慰我,这些有什么用啊……不过只会让我更加想起那些恶心的画面,心底里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很疼的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铭已是满脸通红,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着身躯,一股极其强烈的怒气凝聚在胸腔,仿佛随时都要喷发而出,脑海里回想起一次次被欺凌的时候,女孩都不在身边,在自己需要帮助,渴望求助的时候,没有人肯来伸出援助之手。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
所有人都在嘲笑着他,
“分担痛苦?别搞笑了,你没有经历过这些痛苦又谈何而来的分担?精神方面?拜托,请你不要再搞笑了好不好?在我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在身边,而我不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凑过来,并且用极其恶劣的态度来撕开我的痛苦,很疼,真的很疼,小白……你知不知道?我很希望你没有说过这些话,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把你放在我的心底,但……你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陈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看着小白那张充满了惊愕的脸颊,他轻声的说着。
“别喊口号了,以后别再靠近我了。”
看着女孩儿那似是想要解释的脸色,陈铭漠然出声,彻底断了前者的念头,随后转头就走,向着黑暗深处。
“不是的……不是……不是的啊……哥哥……”从小白惊愕的神色中看出,她俨然没有想到陈铭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这般冰冷的话语,听着一段段冰冷决然且带着几分疼痛的话语,她想要解释什么,可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捂着嘴巴哭泣着,视线被泪水模糊,隐隐看见陈铭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小白伸出手,张开五指,向着那个背影,缓缓收缩,似乎是想牢牢的抓在手心里,可却因为陈铭冰冷的语气,而导致浑身无力,手臂无声的垂下。
不是的啊……哥哥……
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不是啊……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抓着,一阵阵惊心的疼痛感弥漫全身,她无力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嗓子都哑了却依旧在小声的哭着,脑海里不断地闪过相同的身影,心中的疼痛却愈发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