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话（第一卷第47话）诀别 ★7月17日夜晚-7月18日凌晨★
从宅子离开的赛西莉亚出门前往医院。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毕竟赛西莉亚本人是不可能这样提出来的——
虽然也很担心在医院的尼诺，但如果让赛西莉亚来选择的话，她应该会选择留在爱莲娜身边吧？毕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大小姐想必是非常的不安。
只不过爱莲娜已经猜到了赛西莉亚会那么做，所以就给了赛西莉亚一个任务，让她去尼诺的医院等自己的消息。
就这样，赛西莉亚在没有意识到这是爱莲娜的好意的情况下，来到了宅子附近的公交车站。
“……”
一晃眼时间，距离自己上次探望尼诺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赛西莉亚有些担心尼诺的情况。
“突然是消失了三个月，肯定特别想我了吧？”
想着可以和可爱的弟弟见面了，赛西莉亚感觉心里暖暖的。
“先去买点他喜欢吃的吧！”
赛西莉亚的身上还带着一些现金（之前放在女仆装的口袋里），用来购买两人份的晚餐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她踏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车站前进。
望着满天的繁星，赛西莉亚怀着愉悦的心情地读着公交班次的时刻表。
市区内的公交车虽然是24小时营运的，但郊区却不同。
从大小姐宅子开往市区的末班车是8点35分发车，赛西莉亚出门的时候已经是8点20多了，走到车站又用十几分钟，稍微估算了一下，到车站的时候已约经8点32分了，赛西莉亚站在站牌边苦苦等候，公交车却迟迟不来。
“偶尔有这种情况呢，前几站要是没有人上下车，驾驶员就会直接开到下一站，这样的话车子往往会比时刻表上的时间来得早一些，会不会车子已经开走了？”
正当赛西莉亚苦恼着怎么办的时候，地平线的那两道金色的光芒给她带了了一线希望。
随着轮胎在柏油马路上的摩擦声，那两道光束越来越亮。
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苦苦等候的巴士。
“太好了，总算赶上了！”
赛西莉亚总算可以放下她悬着的心，长舒了一口气。
车上的乘客除了赛西莉亚以外就只有一对中年夫妇，毕竟这个时间还进城的人可是少数。
公交车在延绵不断的盘山公路上行驶，虽说是‘盘山公路’，当充其量也就只是小山坡而已。
赛西莉亚透过漆黑的车窗眺望远方，原本在公交车站上还能看到那片广阔又璀璨的星海由于车内的灯光而变得模糊不清。
稍微近一些的地方也就只能勉强地的看出周围山峦和农场风车的轮廓，偶尔会有些车子从对面呼啸而过，那些多半是从附近农场开出来的大型货车。
突然，赛西莉亚的视线走廊捕捉到了远处那比夜空更加灿烂闪耀的光，那是就连黑夜都能照亮的如同白昼的光辉。
“不知道尼诺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望着灯火通明的曼彻斯特市区（City of Manchester），赛西莉亚自言自语道。
车子很快就到了曼彻斯特市的地铁东站，赛西莉亚连忙下车。
地铁站的行人疏疏朗朗的，随着两年前政府对城市东区的开发，这栋钢筋水泥构建而成，现代感极强的建筑物拔地而起；据说那个时候还是请瑞典著名的设计师设计的。
“虽然说是正在开发中，但是都两年了来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少，政府也渐渐放弃了继续开发它的念头。”西莉叹气道。
地铁站里曾经有很多家商店，算是离大小姐宅子最近的一个购物中心，小安妮以前也和自己来过几次。
但是后来因为客流量不够，很多家店面都倒闭了，结果随着店面的倒闭，客流量更少了，这种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现在只剩下几家商店苟延残喘勉强经营着。
现在的地铁东站的客流量不大也是有原因的，以前这里的客流量80%都是从市中心来东站商业街购物和消费的年轻人。
一开始地铁东站的商业街设施都是最新的，装修也相当高档奢侈；咖啡店，酒吧，游戏厅，服装店，美容美发店等等应有尽有，还是挺能吸引从市区而来的年轻人和单身白领。
但自从市中心的商业街扩建以后，他们也就没有花一个小时坐车来这里的必要了。
政府原本想着建立完善的商业区之后，再在周围发展房产，学校，但是这个计划恐怕化要作泡影。
现在来这里坐地铁的人基本都是为了从东郊换乘去市中心或者去西面机场的地铁， 赛西莉亚要去的安东尼纪念医院也是在市中心。
安东尼纪念医院有着几十年悠久的历史，同时也是这座城市设备最好，医资最为雄厚的医院之一。
要是没有大小姐的帮助，凭借自己的关系想让尼诺住进这么好的医院是不可能的，赛西莉亚从心底感谢着大小姐。
在地铁上跟着那节老旧车厢一起晃晃悠悠了快一个小时，赛西莉亚才到达目的地。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匆匆忙忙地在地铁旁的小摊买了两块鸡肉三明治和两杯尼诺最喜欢的菠萝味汽水就匆忙地朝医院赶去。
踏上十几个台阶，在她面前那座巨大宏伟的建筑物便是安东尼纪念医院。
进入了医院的赛西莉亚直接来到了二楼，在这个走廊的那头就是C202号病房。
眼看目的地就在面前，赛西莉亚加快了脚步。
“得好好向他道歉才行啊！”
赛西莉亚虽然很笨，但她还是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比如自己进入了大小姐宅子底下的地下暗道，然后看到了可怕的怪物，离开了以后却来到了未来的世界之类的都属于‘不能说’的范围。
哪怕对象是自己的亲弟弟，赛西莉亚也不会见这些秘密说出来。
正因如此，她必须想办法找一个理由骗尼诺。
“……”
赛西莉亚心中对弟弟的愧疚和对大小姐的忠诚产生了剧烈的中途。
“不行，怎么能犹豫呢！”
使劲甩了甩脑袋，赛西莉亚的原则不容动摇。
“之后用尼诺喜欢的炸鲑鱼卷来补偿他好了，反正那个孩子有好吃的就把别的事情都忘光了……咕噜噜。”
一想到吃的，赛西莉亚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
“咦？”
来到了C202病房门前的赛西莉亚发现自己推不开门，好像从里面被反锁了。
“尼诺那家伙从来都不锁门的……是因为这么晚了，害怕不安全所以才要锁门吗？”
赛西莉亚敲了敲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
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赛西莉亚轻声问道：“尼诺？你在里面吗？睡着了？”
“……叩叩，叩叩叩。”
赛西莉亚又敲了几下，虽然很轻，但这里毕竟是医院的住院区，走廊上非常安静，就连时钟的‘滴答’声都能听到，更别说是赛西莉亚的敲门声了。
“吱嘎——”
木门和金属合页互相摩擦的声音，原来是隔壁的C203病房的门开了。
“大半夜的，老人家在休息，你在吵什么？！”
一位中年大妈站在门口恶恨恨地盯着赛西莉亚。
“再吵我就打电话到总台去投诉了啊！”
赛西莉亚的脸想烧红的山芋一样滚烫，对着那位女士连声道歉。
但是似乎已经太迟了，躺在病床上的老爷爷已经被自己吵醒了。
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这个声音是赛西莉亚小姐吧？好久不见咯……米雪儿（Michele）今天是几月几号来着？”
“7月15日，还有老爷子，我不叫米雪儿，我叫布莱尔（Blair）！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记不住！”
躺在病床上的诺曼老爷爷 (Grandpa Norman)，爬满皱纹的脸上总是笑嘻嘻地露出和蔼的表情，炯炯有神的眼睛总是很有精神。
米雪儿是诺曼老爷爷几年前过世的老伴的名字，但站在门口这位一脸不满的中年妇女赛西莉亚倒是从来没见过，估计是社区派来的新的护工。
诺曼爷爷患有中度的老年痴呆症，赛西莉亚来照顾尼诺时也会配老人家聊聊天解解闷。
“赛西莉亚哦，什么时候苹果才熟啊？你家后院种的苹果可甜了，我要让米雪儿和我的小外孙约翰（John）都尝尝。”
诺曼老爷爷所说的苹果是自己曾经向他提起过大小姐宅子的后院里种了几棵苹果树，每年8月到10月都会届满沉甸甸的果实，苹果的清香偏盲整个院子，有时候房间里都闻得到，那个时候摘下来的苹果香脆可口，比市面上卖的苹果要好吃很多。
“好的，诺曼爷爷，等苹果熟了，一定会带来给您尝尝。”
老爷爷眯着眼睛嘻嘻笑了一会，忽然睁开眼，看着站在病床边的布莱尔女士：
“米雪儿，今天是几月几号来着？”
看来老爷爷的痴呆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赛西莉亚露出了忧伤的表情。
“好了，不要再打搅他了，老爷爷要休息了！”
布莱尔女士站起来示意赛西莉亚离开，赛西莉亚这才想到自己来医院要做的正事，连忙问道：
“诺曼爷爷，你有看到我的弟弟尼诺吗？刚才我怎么敲门他都不开。”
“尼……尼诺？”
老爷爷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
“尼诺……尼诺他已经不在了，他走了…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啊，周围的人都走了……”
说到这里，老爷爷那原本开朗的笑容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寂寞的表情。
“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在了？”
赛西莉亚摸索着诺曼老爷爷的话，努力不去想那深层的意思。
其实自己在敲C202病房的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病房门口‘尼诺’的名片已经被移走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尼诺一定是被转移到了别的病房去了，我去总台问问，他们肯定知道！”
赛西莉亚攥紧手里的袋子，迈着颤抖的步子，不断地在心地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尼诺他一直很坚强，什么病魔通通是小意思！”
“他一定坐在床上用那灿烂的笑容迎接我然后轻松地说道：『只是个恶作剧来惩罚不守时的姐姐！』”
“对！一定是这样的！”
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下，赛西莉亚的寒颤止住了。
她加快脚步朝着护士站走去，很快就变成了奔跑，还差点撞到别的病人。
很快赛西莉亚就来到了二楼的护士值班室。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位戴这红框方形眼镜，扎着干练和马尾辫的年轻护士抬起头来打量着赛西莉亚。
“尼诺……尼诺，住在C202室的病人被转移到了那个病房，请帮我查一下！”
赛西莉亚气喘吁吁地问道。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这就帮你查，是C202病房吗？”
赛西莉亚连忙点头肯定。护士小姐翻动着手上的小册子：
“C202病房的病人在两天前就已经出院了。”
听到了这句话，赛西莉亚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赛西莉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C202病房的约翰逊先生（Mr. Johansson）在两天前痊愈出院了，请问您是他的亲友吗？”
赛西莉亚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护士小姐一位他还没听清楚有重复了一遍：
“您好，约翰逊先生已于7月12日办理了出院手续。”
赛西莉亚回过神来，刘海已经被额头上的汗珠浸湿，她使劲地摇晃着护士小姐的双肩用接近绝望的声音喊道：
“尼诺呢？尼诺他去哪里了？”
“尼诺？请等一下，”
护士小姐翻动着手中的名册，被赛西莉亚用力捏住的双肩让护士小姐皱起了眉头。
“啊，有了！尼诺·霍尔兰斯（Nero Hollands），于5月25日——”
还没等护士小姐说完，赛西莉亚便一把夺取护士小姐的名册。
『尼诺·霍尔兰斯，5月22日因病情恶化被转进ICU（重症监护室）病房进行观察。』
『5月25日晚上6点经抢救无效身亡。『
『死亡判决书请于三天内交给病人的家属，尼诺·霍尔兰斯的遗体暂时储存在17号冷冻柜进行保存。』
读到这里赛西莉亚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的手里静静地抓着那一份尼诺的死亡声明，眼泪随着别的情感一起，一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快要好了吗！尼诺！尼诺！！”
赛西莉亚只是一边重复着弟弟的名字一边哭，年轻的护士小姐见到这种情况以事也手足无策，只能扶着赛西莉亚的肩，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道哭了多久，医院长长的走廊只剩下时钟的嘀嗒声，偶尔会有医护人员从走廊经过。
之前那位安抚赛西莉亚的年轻的护士也回到值班室继续工作，这和往常一样和平的风景却无法让赛西莉亚平静下来。
就在这一天，得知了自己的亲弟弟，赛西莉亚唯一的亲人也离自己而去，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尼诺就这样离开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赛西莉亚摊平了折得皱巴巴的病人入住的登记名册，上面早已被泪水浸湿。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她那颤抖的双唇，沙哑的声音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
“护……护士小姐……可以带我去17号冷冻柜吗？我想见见他….”
护士小姐将手中的工作暂时停下，抬起头打量着赛西莉亚。
她的眼睑哭的肿了起来，里面充满了血丝，还有那绝望的，无比空洞的眼神。
护士小姐转身走到房间里取出一个小冰袋，然后用温柔的口吻对赛西莉亚说道：
“用这个可以消肿。”
说完便将小冰袋塞到赛西莉亚的手中，哪知赛西莉亚并没有抓住，冰袋直接滑落到地上。
护士小姐只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请跟我来，冷冻库在地下一层。”
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在寂静的长廊上，除了绝望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插画026◇◆
画师RosaKatze, PID：RosaKat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