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委託人產生過多的聯繫,她可不是那種你能隨便牽扯的對象。」小茜的話言猶在耳,那個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邪惡惡魔竟然會講出這種像是在關心人的話,實在令我不寒而慄。
反正又是像往常一樣,只是句平常的嚇唬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名嬌小少女的惡趣腦回路實在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摸透的。
不過……普通嗎,時至今日,一路以來祈\著平凡日常的我,屬於我的正常早已碎裂斑駁的毫無完處。和她、和十字館、和這座城市的真實產生牽扯後便若深入泥潭,只能漸漸浸沒——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哪天斷氣,將我帶離這凶惡池沼。
看來還要持續好長一段時間,不過長期以來持續逆來順受的我早已習慣了,完成她囑咐的任務才是一大難題。
「祇雨,怎麼這麼久才來,我規定的時間應該是在一小時以內完成吧?」打開屋門,熟悉的身影懶洋的癱躺在沙發上,口中啜咬手中撚著的櫻桃,滲出的紅色汁液混雜果實碎肉,像是被絞爛的屍體殘塊留餘在嘴中,襯上那瓷白面容,讓人不禁想起吸血鬼的傳說。
可惜的是,那種生物的確只存活在人類編造的妄想裡,何況即使是那殘忍穿刺俘虜的羅馬尼亞大公,在這名少女的面前也得遜色三分。
「你覺得我從高中繞到教堂那裡的警局要多久,更不用說後續那件事的處理。」放下腰間斜掛的背包,任憑重力牽引自己墜上一旁的沙發,瞬間反彈的柔軟恰到好處,這件發明是何等劃時代的舒適,足以讓人忘卻方才的所見所聞。
「不過是幾具屍體而已,用不著那樣上心,至少要先確認是誰的所做所為,這點用手機詢問屍況就行了,霧野的警界都被我家上下打點過了,不會危難我們這些人。」一口咬下,少女像是不怕髒一樣任憑鮮血滴落鎖骨,匯聚往上身的寬鬆領口深處流去。
「擦一下吧,你不怕印上你的衣服嗎?」看不下去的我抽了張衛生紙遞去,希望她能姑且像和她年齡相仿的其他女生一樣保持身上的整潔。
「衹雨,你知道嗎,滿開的櫻花樹下埋藏著屍體喔,屍體越多,花越燦爛。」沒頭沒腦的,少女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對於她這種習慣,相處許久的我早已慣以為常。
「梶井基次郎的散文吧,不過這跟櫻桃有什麼關係,櫻桃樹和櫻花樹可是兩棵不同的樹株喔,你不會搞錯了吧?」如果在這件事上搞混倒也符合她外表予人的形象了。
明明外表就像個十二歲上下的小女孩,包裹在那嬌軀之下的,令人不敢恭維的惡趣味到底是從何而來?
「不,我只是想表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有『沒有能完全隱瞞的事』這兩個道理。」搖晃著櫻桃上的果梗,少女的語調放的輕,卻又像意有所指的斜睨了我一眼。
——似是帶著些許嘲戲。
「斑斕櫻花綻放,諸人關注到的是它的美麗,婆娑枝條所落下的緋紅花雨,令人心醉神迷。」她端詳著手上的櫻桃,盯著那反映房燈的光滑表面「埋藏屍體的土地,戰士介錯的樹下,樹身因而纏繞靈魂的怨念,枝梢染上鮮血的赤紅怒放,沒有隱藏的可能,花瓣如實傾訴著它們吸收死者為養分的罪孽。」
話鋒一轉,明明沒有任何明說,卻像是受到責備一樣,口袋底躺著的名片彰顯著它的存在感,提醒著關於我忽視建言的行為。
「等到冬天過去我們就來賞櫻吧,現在就靜靜的,靜靜的等待白雪初融的三月到來。」少女將手中的櫻桃拋來,我伸手接住。
她看穿我在隱藏什麼了,就像是赤身裸體一樣暴露在她面前,沒有一絲破綻,沒有一絲死角,超越了常理所能理解,達到了讀心術的級別。
——這類和超自然有關的領域,可以說是她的專長所在。
內心不止狂燥起來,以往那些都不見得會惹來她這麼多閒話,這還是第一次。我咬破櫻桃,試圖讓那流出的冰冷汁液撫靜我躁動的心。
「補充說明一下,這些是從小安那裡送來的。」
——我把正欲咀嚼的櫻桃吐出來了。
為什麼那個拿屍體當肥料種花草的恐怖少女的名字會在這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