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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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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次我没有把房门关上,只是提着椅子进去,然后放下整个过程中我始终看着这个背对我的女孩,视线没有一刻离开。

我记得上一次,在我进门的几秒钟时间里,不知怎么的,她已经露出了脸,所以这一次我死死的盯着她。

她的脸没有转过来,也没有突然地露出来,一直到我坐下,她都一如既往地背对着我。

我在等着她露出脸来。

我一直没有放松, 也没有把身体的重力完全地放在椅子上。我警惕着,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奇怪的事发生,也许我立马就得冲出这个房间,或者是做些什么。

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后背,五分钟以后,他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的大脑稍微放松了一点,想起上一次看到的,她的脚。

我立刻把视线往下移,朝她的脚部看去。

看到了,和上次一样!

就是这双鞋,一双居家的拖鞋,我看到的是鞋的后部,也就是她的后脚跟。

我的神经再次绷紧,去看她的头。

她依然没有转过头来。

接下来异常安静,十五分钟过去了,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我感觉时间过去了许久,这样不太对劲的时候。

她的头动了动。

我屏住了呼吸,仔细观察着她头部。

她的头向左边几乎不可察觉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停下来,片刻后又转了回去。

接下来又是一动不动。

从这个动作来看,她是想要转过来吗?或许她有了转头看我的想法。

此景让我放松了先前的警惕。从刚才二十分钟的表现来看,她没有什么奇怪和突然的举动,最大的一个动作,也就是转了转脖子。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应该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一直表现正常,也没有像记忆中看到的那样,突然露出一张脸来,到目前为止,这个房间也没有什么违反常理的地方。

我暂时不去想上一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咨询中来,就现在的情况,我该做些什么呢?

咨询时间快要过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房门外,丽丽的父亲在焦灼地等待着。出于礼貌,他没有靠近房门,而是坐在客厅里等候。然而,对于女儿房内的动静,想必他也是竖着耳朵听着。

我不准备再等了,轻声开口说道:“你好,我叫陆宇,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今天我来看你,是听说了你的情况,来跟你聊聊,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我都会替你保密。”

大致做了介绍,我仍是等待,不能催促,要给她时间接受。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反应,连轻微的转头动作也没有了。

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父亲口中她不理人的表现。我不感到奇怪,反而更加明了,这就对了。

目前看来,这个女孩今天的表现都符合她父亲的描述。这才是我原本预料到的情况嘛。

我更加安心地进入了咨询师的工作角色里。

“或许,有很多人站在你背后和你说过话,你不想听也不想理。我想你有权利不去听。你可以选择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这没有什么错。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可以理解,我不会要求你转过来,你想说或者不说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

我的语气温和,说完了这段话,我停顿了片刻。留下一点时间,让她理解和选择。

片刻过去,她仍然没有开口,也没有转身。

我并不着急,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初步建立。

“也许你想见见我,或者不想,也许你只是还不习惯。没有关系,我想至少你会允许我这样坐在你背后说话,我说,你听,是吗?”

我说,她听,这样单向的交流,已经是我们向前迈出了第一步的标志。

我之所以敢在刚才的基础上迈出这一步,说出自己对她的揣测,并不是我贸然的尝试。任何小的接近,都只会在她的允许之下发生;任何小的进展,都建立在我过去的经验之上。

与人沟通,看似是动动嘴皮子的随意的事情,然而在我说出每句话之前,都需要动用专业知识做出数次判断。推测她会愿意继续听我说,不是因为她一直一动不动。

她安静,并不代表她没有主意和态度。我相信她有可能会反抗我,甚至永远拒绝听见我的声音,就像我相信,她现在已经初步接受了我一样。

她是有态度的,也向我做出了表达。

她没有做出任何企图离开的行为,从细微的肢体语言中也看不出有任何驱赶我的暗示。她反而不止一次用肢体语言发出另一种信号——她在听我说话。她的头向左边偏转了两次,也许是想转头看我,也许只是一个尝试,但她马上意识到这不符合她一贯的态度,于是克制。

肢体语言往往会第一时间暴露一个人的潜意识,也许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却有意保持背对我的姿态;也许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我的话逐渐勾起兴趣。

她正在和我进行某种交流,虽然她还没有查觉。

接下来,我要说些什么呢?

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虽然她已经有了细微波动,可能她略有期待,然而,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她仍旧不给我任何反馈的话,我将很难判断自己说的话是否能一直让她保持兴趣。这是有难度的,也许下一句话就会让她觉得反感、无聊或者愤怒。

我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在接下来的一秒钟里经历了怎样的计算过程。

我鬼使神差地问她到:“你还没画完的那幅画,现在如何了?”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让我自己先吃了一惊。

怎么会问出这个?

这个问题来自那个丽丽,记忆中“她”的日常生活里有图书馆、瑜伽馆,还有“她”惦记着的一幅未完成的画……

那个丽丽又冒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已经把“她”抛诸脑后,专心眼前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有脱口而出了这个?

似乎在这一瞬间,我又把她们两个人当成一个人了。

我向来自诩是一个理性谨慎的人,但这一次我在专业上的表现好像有些失利了,只剩下一闪而过的直觉,却没有了严谨的判断。

这不得不让我思考,在哪一闪而过的刹那是什么主导了我,不是理性的分析,那么,是潜意识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潜意识的存在,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顺从感觉地问出了那句话。

诧异之余,我预测不到丽丽的反应。她会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被我激怒,还是……

我想着要如何改口,重新找一个话题。

只见这时,她动了。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多,幅度更大。她的头先是向上抬起,平视前方,接着,向左侧转过来。

较先前的两次微转头,这两个动作明显是有意识的动作。如果说前两次是她潜意识的反应,那么这一次,她应该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肢体语言和内心波动。

她的脸转到左侧,停了下来,我几乎能看见她的睫毛在光线下的细微颤动。

她的侧脸被黑发遮挡,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又把头转回去了。

她停留了两秒。

疑惑?

她是在疑惑吗?

像是蝴蝶效应,她的一个细小动作,却牵动着我的心绪和判断产生巨大的波动和变化。

情况似乎一下子乐观了不少,我为此感到些许振奋。这是自我进到这个房间以来,第一次找到突破口。

她也许是在疑惑,也许是觉得我这人说话真奇怪,无论是哪一种,她对我感兴趣的可能性都大过排斥和厌恶。如果是排斥、厌恶,她很可能继续一动不动,屏蔽我的声音,或者是有愤怒和驱赶我的表现。

于是我往下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看看你的那幅画。那副画是素描还是水彩呢?相信画里一定有你想要表达的东西,我真好奇呢。”

我停顿片刻,又说:“哦,对了,你最近看了什么书呢?有什么好书可以推荐给我吗?我也很喜欢逛图书馆,早在读书那会儿就喜欢,现在工作忙了,看书的时间少了,能交流的人也变少了。能有人一起分享自己喜欢的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我也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和丽丽视线相同的方向,看着她眼中的风景,仿佛在一个朋友在和她对话。

夕阳的余晖,映在了我和她的眼里。

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向丽丽告别,咨询结束。

“下周的这个时间,我再来看你。”

走出房间,丽丽的父亲立刻上前来,关切而轻声地对我说:“辛苦您了。我在外面,也稍稍地听到了一点动静。”对于自己的偷听,他有些不好意思,但紧接着他就把这点羞愧抛到脑后,激动地问我:“她是不是和您说话了?我听到您的声音了,她……”

面对他急切的眼神,我摇了摇头。

他期待的目光瞬间又晦暗下来。

但我仍旧带着微笑,没有失落:“虽然直到谈话结束,她也没有开口说话,没有转过身来面对我。但是我相信,我和她之间是有交流的,她并不向你们所说的,完全不搭理人。”

“您的意思是,她有治好的希望?”这位父亲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嗯。”我点头,“她有改变的可能。”

听我这么说,丽丽的父亲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哪怕她有一点改变,我都要谢谢您,真是太感谢您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像是从纸巾盒抽出纸巾的声音。

或许是丽丽的父亲在平日很少听到女儿房里的动静,抬脚就往房间走,想去看看。

可还没等他走近,房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他站在那愣了愣,转过身来,尴尬地朝我笑笑,叹了口气。

我和他道了别,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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