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凉子抬眼看了看少年，然后又把目光落回了眼前莫名出现的白色菜单上。
她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从鸟居间吹过的夜风，把混杂着雨水、植物、以及淡淡的漆皮混合着沉木的味道填满鼻腔。
“这真的只是个游戏么？”
想到这里，凉子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中，尽管感觉嘴里很干燥，但还是狠狠地做了下吞咽的动作。
“正因为是游戏，才会有这么离奇的遭遇么？这只是属于这具名为羽生凉子的肉身的记忆么？”
凉子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腕，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那个“登出游戏”的选项按了下去。
“您将在倒计时后登出后埔町的里乡，后埔町期待与您的再次相遇。”
紧接着，一个好听的中性声音开始从十开始计数，“10、9、8……”
“那么我如果不是羽生凉子的话，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5、4……”
随着倒计时越来越接近尾声，凉子的心脏也跟着砰砰砰地越跳越快，简直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一样。
“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也许还会有一个健康的妹妹，当然如果是弟弟也不错……话说我学校里朋友多么？有男朋友么？会玩网络游戏的女生……糟了糟了，可千万不要是个无药可救的宅啊！”
“3、2、1……”
然而倒计时结束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凉子愣了愣，然后带着困惑地目光望向了少年。
“登出游戏失败了，所有人都一样。”
“可是，关于本来的记忆，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凉子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带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记忆的事情要慢慢来，不过我想让你看的东西还不止这些。”少年对着凉子扬了扬眉毛，“你再点一下登出选项试一下看看。”
“嗯。”
凉子这次倒没有怎么犹豫，用手指又按了一下那个选项的按钮。
“警告，角色已经登出，请不要重复操作。”
“这……”
“哈哈，”少年看着凉子的反应，噗嗤地一下子笑了起来，“终于被吓到了吧，这才是大家真正不安的原因。”
“不安的原因么？”凉子仔细地琢磨着少年话中的隐喻。
“基本上所有的玩家都把这个话题当做了不愿意谈论的禁忌，不过在进入据点之前，我倒是不介意听听你的看法。”
少年说着，又拉起了凉子的手，“边走边想，这条路还有一段距离。”
凉子很快平复下波动的心情，但是思考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冷却下来的意思。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游戏，而第一次的登出失败只是没有回应，而第二次使用登出时提示的却是无法重复操作……”
凉子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她的脸上很快也写满了震惊，仿佛被自己的推测给吓到了一样。
“首先，记忆是可以被写入的，你们玩家的记忆可以写入你们所使用的身体里，身体的记忆也会覆盖玩家的记忆。”
凉子说话的时候，感受到少年的手掌貌似颤了一下，这也让她跟着紧张了起来，“所以很有可能玩家确实已经成功登出了，并且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再次登录游戏，而你们只是残留在身体里的记忆数据。”
少年沉默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用‘你们’，你自己不也一样么？”
“我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是个玩家的记忆，在我的认知里我本来就属于后埔町，不过和这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差别啦。”
凉子环视了一下四周陌生的环境，继续说道，“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没有关于玩家的记忆。”
“你推测得很准确，而且随着没有运营商采取救援的时间延长，这个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虽然少年是面带着笑容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凉子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却在不自觉地躲闪着。
毕竟自身的存在都无法确定时，就算是成年人也无法毫不动摇吧。
凉子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存在的。”
“嗯？”
“无论是被困在游戏里，还是被残留在身体里的数据缓存，这些推测都是基于后埔町是一个游戏的基础上得到的，那么后埔町如果不是一个游戏呢？”
“你是想说我们这些后埔町的原住民只是被人写入了‘玩家的记忆’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两人的背后响了起来，凉子应声回头望去，发现正是那个之前使用弓箭和怪物战斗的女孩子。
离得近了，凉子才发现对方的身材完美得如同封面小姐一般，甚至要比身边的这个少年还要高上几厘米的样子。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看起来能藏的下弓和箭的容器，而且本来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银发此刻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黑色。
“你的头发？”
“那是气的颜色，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这个晚一点你也会掌握的。”
少女饶有兴趣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凉子一番，“我很喜欢你的想法，很有趣，但是也很危险，所以我不建议你在据点里和其他人谈论这些，明白么？”
凉子还没来得及点头，少年抢着解释道，“据点里很多玩家的精神已经到极限了，受不了更多的刺激。”
“好……我知道了。”
“我是成濑静，喊我静就可以。”
“啊，我是凉子，羽生凉子。”
“又被静抢先了，我是这家伙的搭档，成濑飞鸟。”
“你们都姓成濑？”凉子惊讶地问道，“你们是姐弟？”
“真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兄妹。”飞鸟扯着嘴角笑着说道。
终于走完了鸟居长廊，三个人停在了一个港口模样的地方，拦住去路的是夜色下蓝黑色的湖水，透过蒙蒙烟雨望向对岸，可以看见一大片笼罩在明亮灯火中的集市和民坊。
而集市和民坊的后面则是一座不算太高的葱郁小山，双排的大红色灯笼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建筑那里，不知道那里会是如何重要的场所。
“这里就是据点？”凉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半天张着嘴。
“等下静你先去处理掉战利品，我得带着羽生小姐去神社，然后领取钥匙。”
飞鸟的话音刚落，一叶船头挑着明黄色灯笼的小舟从对岸缓缓荡了过来。
借着灯笼的光线，可以清晰地看见船夫那两米多高的高瘦身材，以及暴露在外的青蓝色皮肤。
任谁一眼看过去都知道这个船夫绝对不是人类，但他的脸上还是蒙了一块绘着什么徽记样式的白色布块，隐去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