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着重复着,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血液的喷涌,元禾的内心已经枯竭,眼里已经没有了希望。
他只是一直不断地重复着着毫无意义的行为,
或许,死,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结局。
三千次,完全经历了笔记中主人公的一生的元禾已经进行了三千次的自杀行为,毫无例外,都会再次醒来,不断持续下去。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因为这里是被神所抛弃的地方。
或许,是被称之为奇迹的东西出现了,第三千零一次的死亡后,一只钢笔从元禾的袋中掉出,在酒馆内产生了变化,望着地上的黑色钢笔,元禾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钢笔是离别时挚友赠与自己的,为什么此刻会突然记起他来呢,说起来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奇怪呢。
他并不爱笑总喜欢一个人待在高处望着天空,像是对周围一切的事物与人都不感兴趣,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只是不擅长交流罢了,并且不会随意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想到这里元禾的双眼里有了些许干枯的光亮,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微微颤抖,体力有些不支。
又将钢笔与匕首一起放入怀中走了出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做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选择,甚至连选择的权利也不会再有,但是至少,至少也要让我知晓是怎样选择的答案,这个世界千疮百孔破洞百出,所以,我愿意成为那个填补所有缺口的人,这个故事,这个世界,一切由我来背负,所有的罪孽由我承担】
街道上的祭典悄然停止,礼炮与礼乐同样消失,元禾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这次的方向毫无偏差,人们站在街道两旁默默注视着元禾,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不在浑浊。
元禾没有回头,他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每走一步,身后的建筑与人影则是逐渐塌落崩坏,化成夺目的碎片,如此安静却又温柔地毁灭自身,等元禾抬头时发现黑夜已经过去,黎明已然出现了,第一抹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那光芒如同一条新的道路——自我救赎。
周围的房屋与人们都已消失,这座陷入轮回的城镇像梦一般终将醒来,而元禾也来到了先前的那条小路上。
他的目的地是先前那片诡异的森林。
在那书中的结尾,男人并没有将所有的吸血鬼杀死,而是还留下了一只,元禾并不知道男人为何这样做,也无法知晓对方当时是如何想的,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书中的结局现在已经由元禾来书写,这是他的选择。
元禾已经来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面前就是那片森林,一如既往的静谧与孤独。
最终,他还是走了进去,入眼的是由一片片暗黄色落叶所铺成的道路,树枝上的蝙蝠们全都停留在两旁的树枝上,它们不解地注视着这个再次返回而来的少年。
【谢谢】
元禾低头弯腰道了声谢,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准备沿着这条道路去往森林中心深处。
落叶道路的尽头是一颗非常高大的枯树,孤零零的,已然死去,但它的树枝上还留有些许翠绿的小树芽,这是希望,这颗枯树,这座森林的希望。
元禾在树前蹲下,拿出那把匕首开始挖土,他如此固执,却又显得如此悲伤。
周围的树木猎猎作响,预示着有一场大雨将要来临,天空中划过一道道雷电,元禾却不以为意的继续挖着,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泥土与雨水混合,于是他开始用双手刨土,哪怕已经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元禾已经全身湿透,浑身无力到开始颤抖,地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坑,他跪坐在中心,不知痛苦的继续着,终于他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头箱子,元禾轻抚开箱上的泥土,用匕首轻柔撬开。
里面是被黑红色液体浸泡着的一块血肉,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型而已,因为它没有皮肤,鲜红的肌肉经络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当中,它的四肢都被砍断了,双眼被挖出,耳朵与舌头都被割掉了,鼻梁嘴唇,甚至是牙齿也被夺走,满目疮痍,皆是空洞。
这幅残忍血腥,能令所有人感到厌恶的模样,元禾却是不以为意,他将它抱在怀里,感受着它那没有温度的体温,以及那颗永远不会跳到的心脏。
【太好了,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元禾知道,它还活着,泪水顺着雨水一起流下,他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
元禾离开了,他想将它带到了外面的世界,他离开了这里,在海岸边,元禾向此地告别,这片森林像是知晓了他的意思一般,猎猎作响,兴许是起风了,又或是在道别。
小船上每日每夜的悉心照料,可是它的身体却毫无变化,就像是已然枯萎了的花朵,元禾不知所踪,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它变回原来的模样。
元禾看着手上的那把匕首,不知道为何它能来到自己身边,是书中的那个男人送给自己的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红瞳的西方男人所谋划。
元禾理解不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突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站起身子,微微地掰开了身旁它的嘴,拿着这把匕首的元禾轻轻地划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流入它的口中,匕首造成的伤口异常疼痛,元禾强忍着,脸上却是不禁地冒出冷汗。
这份痛苦太过入骨,这已不仅仅只是这道伤痕所带来的。
没过多久,元禾就发现它身上四周断裂处的肌肉在蠕动,皮肤也开始出现,像是在生长恢复着,这让元禾脸上严峻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不断流出,伴随着的痛苦也在不断增加,元禾甚至觉得这样就好。
从这之后,他每一天都会给它喂血,左臂没有完整的皮肤后之后又换右臂,哪怕伤口不会愈合,他还是不断重复着。
直至双臂满是伤疤,虽然旧伤口的血是止住了,但伤痕依旧还在,触目惊心,元禾于是拿着一圈圈的白布缠绕在双臂上以此来遮掩着这些可怖的伤痕。
那几天的夜晚,元禾再也没有在半夜突然醒来,每一夜他都睡得十分安稳,带着微笑幸福地守护在它的身边,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梦。
这天夜里元禾是被肩膀处的疼痛弄醒的,因为前些日子喂血时伤口有些割深了,大概是失血过多,于是靠在了它的身边睡着了。
他躺在船中,看着它趴在自己身上疯狂吸取着自己的血液开心急了,双手抚摸着它的头发,轻轻拍着它的后背。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直都在,不要害怕】
而它的感受却不同,像是一直都在梦中的幽灵,漫无目的,四处漂泊,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介于生与死之间重复轮回,甚至无法思考,没有意识,然而原以为自己将会就这样悄然消散时,它看到了一束光,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光,是不会灼伤自己的光,如此明亮如此温暖,那束光照亮着它,似乎是在为它指引着方向。
它抓住了,于是它醒来了,可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寂寞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害怕,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它了自己,紧接着它看着身旁躺着这个人类,它饿了。
它想要就这样将对方杀死,却发现身下的人类并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情绪,相反,他在鼓励着它。
它松开嘴,舔舐着猩红的嘴唇,望着身下这个明明是笑着却感觉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人类,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与痛苦,只是伸出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真的是太好了,再多吸点吧,我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
紧接着他将它抱在怀中,哪怕没有温度,哪怕没有心跳,但他依旧将它抱紧。
【对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如果忘记了的话,我以后可以叫你绯色吗?我觉得这个名字非常适合你......】
今夜的月色同样很美,无风无雨无云,安静的像是身处在另一处世界,微弱的火光照亮着他们,当然,还有他们眼里的对方。
或许这就是元禾受邀来到此处的原因,但他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怨言与想法,因为,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他找到了自己的梦,身处于自己的梦。
他与它...不对,是他与她的故事此刻才刚刚开始,如图这条承载着这艘小船的河流那般,没有终点与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