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似乎一整年都是雨季。
淅淅沥沥,自日出之后便没有停歇过的秋雨洒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之中,将秋日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暖悉数驱散,过于刺骨的寒风从门缝中吹进,即使已经为了适应天气而加穿了衣物,自己依旧打了个哆嗦,握紧了手中盛有滚烫咖啡的杯子。
“物欲横流的社会,唯有这咖啡还有点温度。”
“啊啦,医生又来灵感了吗?”
“那倒没有,毕竟上次的案子结得比较唐突,要作为事迹来收录的话或许有点草率,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做本职工作就好。”
肩膀上的旧伤不会再因为潮湿天气而发作,近来诊所的生意虽不说门庭若市,但确实也因为先前积攒起来的口碑和这里的美女护士而招来了不少生意。
“这么一看,这个诊所能运营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们啊。”
咖啡已然由滚烫转为温热,慢慢将其凑到嘴边,小小地缀饮一口,味道调配得刚刚好的咖啡从喉头滑落,落到身体里,化为一股暖流,飞快地散至四肢百骸,周身温暖的**让我舒畅地长出一口气,而后将杯子放下,与玛丽一同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不,如果当时约翰医生没有出手相助的话,无论是我还是那个女仆姐妹,大概都不会来到这吧。”
一如既往地,玛丽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容,将所有的功劳算在了我身上。
“这一切,都是医生的功劳呢。”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没好处啊,你又不是这的雇员,拍我马屁可是没有工钱拿的。”
“但我们是朋友嘛。”
“商业互吹?”
“真坏心眼,明明我是很认真地在夸奖医生的哦。”
玛丽鼓起了不满地轻皱柳眉,随后从我手中拿过了咖啡杯。
“还要添吗?”
“再加点糖。”
“会胖的哟?”
“快过冬了,养点膘可是必需的。”
“然后冬天一过,养的膘你就没办法收回去了哦?给。”
“谢啦。”
接过咖啡杯,我看着玛丽轻车熟路地将泡咖啡的器具收拾齐整,而后将桌子上的东西摆放整齐
自从孤岛的签名案件之后,玛丽来诊所的频率与停留的时间几乎快超过我这个不称职的诊所主治医师,并一手包揽几乎所有的杂物事项,甚至连艾琳两姐妹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叫起老板娘了。
虽然对我来说,诊所里多了一个帮手确实是好事。
但,心头却一直萦绕着一丝疑惑。
“呐,玛丽。”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熟到能掌握好彼此的喜好。
“怎么了?”
即使没有报酬或是任何报答,我们也会为了彼此的烦恼而四处奔走。
那么。
“你,还没有工作对吧。”
该死的。
舌头大了起来。
明明深秋即将入冬的严寒天气,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工作?”
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玛丽的眼神变得狡狯了起来。
“就是,那个,额.......”
“可我,不是早就已经在医生的诊所里工作了吗?”
“喂喂,我可不记得啊,等我把话给问完。”
“那是医生的记性太差了。”
从柜台中取出记账本,玛丽将其摊开,放到了我的面前。
“啊,这个月的预算...........”
“没有透支哦,甚至还赚了不少。”
每个月初,拿起账本时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红色,今天破天荒地以盈余的黑色为主体,甚至没有看见红色的亏损痕迹混在其中。
“诶呀,这是好兆头哇,这样就能过得宽裕点了。”
“比如,换个公寓?”
“唔.....”
有关于公寓的事情我倒没有考虑太多,或许是因为自己和福尔摩斯相处得比预期的还要融洽。
又或许是因为。
“这个地方,不太想走呢。”
“嘛,开个玩笑。毕竟要换公寓的话,诊所之类的也要一起跟着搬迁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两姐妹不能老和消毒水药剂住一起啊,这样搞得我像个黑心煤老板一样。”
“不不不,应该叫无良医生才对。”
“这是关注的重点吗!?总而言之,赚的这部分钱,我决定拿去改善一下员工的住宿问题。”
“你自己才是这个诊所的老板哦。”
“啊,不,那个............”
我看了看站在我面前,一脸微笑的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你能帮我弄吗,你也知道,额,她们都是女孩子嘛,钱给你。”
“没问题哦。”
爽快地接过了钱袋后,玛丽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猛地将脸凑了过来。
“那,相对的,医生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试着从那双丹凤眼中找出一丝玩笑或调侃的意味,但无奈意识已经逐渐被一抹淡淡的香气给撩拨得逐渐迷离,为了挣脱现状,我只得举起双手猛地点头。
“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啊啦,我还以为医生会很豪爽地不会过问能否做到呢。”
“再怎么说也要给自己留个可操纵的地方吧?不然被暗算到了可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哼哼,小聪明。”
“请把这称作为人处世的智慧。”
我从桌子旁拿出笔,在账本上添了一道红色的支出文字。
“那么,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得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拉我入套?”
“说是套话也太过分了啦,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罢了哦?”
“既然如此就不要用疑惑的语句啊。”
“嗯哼,那么。”
玛丽拉过一把椅子,径直坐到了我的身边。
“今天,就陪我在这看雨吧。”
将杯中的咖啡蓄满,玛丽看着我惊讶的表情,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
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我曾经试想过无数的可能。
约会、惩罚游戏、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就像玛丽本身的性格一样,我本以为她会提出一些更加俏皮更让我为难的要求才是。
“就像刚才一样就好。”
一手拿着咖啡杯的柄部,玛丽笑着,向我递过了杯子。
“怎么?很惊讶吗?”
“嗯,确实。”
咖啡的温度已然没有先前那么夸张,即使我现在仰头将其一饮而尽,也不会因为温度而产生任何的不适。
“加糖了吗?”
“我的也加了。”
甜丝丝的咖啡,令人惬意的环境,还算舒适的生活。
透过窗户看去,因为秋雨而变得行人稀少的贝克街,此时更显得朦胧。
转眼间,自己已然来到这个城市有半年之久。
当时拖着行李箱,带着依旧会时不时发作的旧伤的自己,是否会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从这看,可以重新认识一切。”
行人也好,街道也好。
与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时相比,除却一些铁锈和划痕外,似乎并无二致。
“一切的一切。”
不知是受氛围的影响,还是咖啡因刺激到了我的大脑,过往的一切逐渐在眼前浮现。
学医,入伍,参军,受伤,退伍。
再到认识福尔摩斯,雷斯垂德,认识玛丽、艾琳。
第一次撞见斯坦福德时的窘迫模样,第一次与福尔摩斯进行探案,诊所开业的第一单医疗委托。
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做出了一直以来向往的成果,甚至闲暇之余用来打发时间的日记,都在一次心血来潮之际写成了一部作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呐,玛丽,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算是成功了吧?”
“医生一直以来都是成功的哦。”
“行了吧。”
我将杯子放下,走到了门前,将营业的牌子转了个面,换成了休业的一面。
“有的时候,医生确实很可爱呢。”
“形容一个大老粗可爱,说明你的女子力还不是很够啊。”
“难不成华生医生觉得,我们这个年纪还会是那种喜欢独角兽或者洋娃娃,并以它们为基准定义可爱的吧?”
“啊,对,我搞错了。”
那是福尔摩斯的定义。
虽说只是偶然,在一次打扫的过程中,我曾经无意间进到过福尔摩斯的房间,看到一个被打理得很好的独角兽玩偶。
想起那个平日里散漫而又充满现实感的福尔摩斯居然会有如此孩子气的爱好,我不禁笑了起来。
“嗯哼,让我猜猜,医生现在是不是又在想着福尔摩斯妹妹啦?”
“诶?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能让你笑出来的,不就只有福尔摩斯了吗?这可不行哦,现在可是男女平等的社会,一夫一妻制早就实行了,和一个女孩子约会时可不能想着另一个女孩子哟,这是很失礼的。”
“哦豁?莫非你认为现在我们两个是在约会?”
“嗯,虽然说医生的长相有点靠不住,但我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啦。”
“我这张脸是不是和你们有仇哟,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要这么来一句。”
屋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仍旧下个不停。
正如以往一样,我和玛丽坐在这个还算整洁的诊所中,在深秋的时节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缀饮着咖啡。
或许这样的日子还不赖。
就我而言。
我希望这场雨能够下得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