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丧失了视力?
在脑中提出这个疑问的同时,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恐慌。
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我是于睡梦中被弄醒的。这个结论稍稍令人有一丝心安,不过那点心安很快就被疑惑所切断——
我是怎么被弄醒的?思索着这个问题,我的意识于混沌中被强行拖拽出来,是在我意识到一件事实之后。
————在我的身边,确确实实有一个人。
这从头到尾都不太正常。一向自诩睡眠质量优秀的我不可能在毫无外界干涉的情况下提前醒转。
这样就算想睡也睡不好了啊。
没办法了。
我摸向放在床头的手杖,这个由我的老上级赠送的特制手杖,只要解开机关,便可以将楠木后包住的精铁刀身给抽出。从外观上绝对看不出这其实是一把刀,可谓完美的防身武器。
不管怎么说,在不熟悉的地方保持警惕总归是没错的。
但是,在抓住手杖之前,我的双臂就先被死死地抓住了。
该说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转而周身乏力,还是因为来者对于穴位和限制别人的行动有一套心得呢。
一言以蔽之,现在的我,双手被死死地限制住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左肩上的旧伤再次复发,让我好不容易提起的力量悄然散去。
被束缚的双手,失去力量的身体,用砧板上的肉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最为贴切。
“是谁?”
虽然这么这么问着,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危险迫近的实感。
柔软的触感传导自皮肤的感受器,提醒着自己入侵者只是一个女孩。
“请不要激动。”
“那你倒是把我的手放开啊喂!”
“不行,这是对我的一些必要保护措施。”
“所以你就无视了我的人权!?”
“我没有恶意。”
“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明明在睡觉之前有很仔细地检查过门锁的情况了啊,真是见鬼.........
“穿好衣服,之后到屋顶上来找我。”
语毕,她放开了对我的束缚,微微地一躬身之后,走出了房间。
舒缓着有些麻痹的身体,本想着无视掉她的邀请而继续睡回笼觉时,才发现屋外的雨愈发地大了起来,一声惊雷劈下,让远处的洋房染上了一层亮白的底色。
只不过。
在这样的底色之下,一个正缓缓晃动着的身体就显得格外地刺眼。
“!?”
不可能认错的,那确实是人的身体。
与洋房内的福尔摩斯和玛丽已经失去联系一天了,这期间我除了和麦克和女仆小姐大眼瞪小眼之外,根本没有做什么。
虽然内心之中对玛丽和福尔摩斯的能力非常自信,自觉以她们两个的本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但
内心中无故涌起的焦急,还是使我顾不得外面的暴雨天气,我草草地披了件外套,直接冲上了屋顶。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
第三天,深夜23:30。
英国是多雨的国家没错,但是这场雨却并非那种因过于燥热而迸发的雷雨,而是以寒意侵蚀夏日的那种秋雨。
当你以身试险站在瓢泼大雨之中时,则更能切身体会这种感觉。
“看到了?”
提着油灯,并未打伞,艾琳的姐姐依旧挂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扑克脸,冷冷地向我问道。
这个有如恐怖故事一般的场景,让我不禁一阵恶寒。
“是,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东西的?”
“不是很早,几十分钟以前。”
我向她借过油灯,想借此看清那个被随风飘荡的尸体的具体模样,可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巨大洋房。
“别看了,怎么想那都不会是你的朋友的,它穿的是裤子,而非你两个朋友所穿的裙子。”
“这样啊。”
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将手中的油灯还了回去。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滴,从女仆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原本,我身上是有这里的钥匙来着。”
每一把钥匙上,都很细心地粘上了写有标示的小纸条。
“屋顶”、“过道”、“仓库”..........
诸如此类的标示贴到了每一个形态各异的钥匙上,但唯独,少了名为“阁楼”标示的钥匙。
我在内心之中联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是的。”
她将钥匙给收了起来,然后看着仍旧在不断向地面倾泻雨滴的天空,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现在是真正意义上,被囚禁在这里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自天空散落而下,在地面的水洼中砸出一道又一道扩散出的涟漪。
左肩的旧伤因为恶劣的天气而再次发作,烧灼一般的痛觉与刺骨的气温一同,让我本就处于临界点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
然而,即使我心中有再多的怒火,寻找眼前这个无辜的女仆发泄也是不正确的,这不过是将自己的怒火随意发泄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而已。
我张了张嘴,抱怨的话也好、怨天尤人的话也罢,说出来也无法改变现状,只不过会把本就僵持的气氛弄得更不可收拾。
“先下去吧,再淋雨的话你也不好受。”
最终,说出来的,也只能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语。
“首先来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回到屋内,不出所料的,麦克的房间中早已没了人影。
不得已,我只能试着和艾琳的姐姐组成一个小团体,分析起现在的情况,既是为了从这个该死的阁楼中脱逃,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等死的境界。
“这个洋房里究竟有多少人?”
“不算那些吉普赛人的话,加上你我,这个洋房里还有7个或者6个活人。”
“不对吧?我记得那个签名纸上明明是有四个圆圈的,如果按你这么算的话,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
艾琳的姐姐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而后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事实。
“那个人早就死了。”
“什么?”
无论是这个过于富有冲击性的叙述,还是能够一脸风轻云淡地将其陈述出来的艾琳的姐姐,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有奖问答,你猜一猜,这个所谓的获得应得利益的请柬之下,究竟是怎样的目的?”
“猜对了有什么呢?”
“那也要等你先猜对了再说。”
“该不会和我说,那个什么巴索洛繆闲的没事干,真的敢拿金条来换人命?”
“这个可比你想的还要深,你知道那些签名纸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从外表来看,那些除了花纹之外几乎没什么出众之处的签名纸,真的就只是很普通的一些纪念签名纸而已。
“那些签名纸的纹路里,才藏着真正的财富。巴索洛繆的父亲,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将美国带回来的金子给均分了四份,为了表示各自的诚意,他们做了这么一个签名纸。”
“将四张签名纸叠合放在一起,借着强光,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四个圆的位置皆有一个重叠的小圆,将其放在英格兰地图上时,四个藏着当时财富的位置就会同时显现而出。”
“..........你是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有的时候,听话的女仆是可以拥有一部分自由的,例如在打扫他们的书房时,可以略微滞留那么一会,并且有权利摆动那些日记本和备忘录。”
“说白了就是随意侵犯他人隐私吧。”
“这可说不准,总而言之,巴索洛繆的父亲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巴索洛繆,然后巴索洛繆就和马尔德一起策划了这么一个点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那位朋友和自作聪明跳出去的那个牛仔,很快就要和吊在房子上的那个尸体作伴咯。”
“所以巴索洛繆的死,也是马尔德策划的?”
“这个我不是很懂,但从我和妹妹被巴索洛繆的父亲带到这里做女仆开始,那个马尔德就一直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骚扰我妹妹不说,这里的不少装饰品都被他拿去典当拿去赌博了,巴索洛繆虽然知道这个事,但因为马尔德和这一片的吉普赛人有不浅的关系,就像昨天的那帮吉普赛人一样,基本上这个岛上都是马尔德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估计你也看到了,那些个金条能被当作诱饵给扔出去,你可想而知这笔财富究竟有多巨大。”
“总觉得你扯起这些就像换了一个人呢。”
这个少女的话语自从相见就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太像沟通障碍的患者。声音意外地很好听,只是略显空灵而虚幻。
而这样的声音之下,却是和她的扑克脸一点都不符的长句。
“一点个人兴趣吧,毕竟说要搜集情报整理现状的,不是你吗?”
“是是是,那你对挂在那的尸体身份,有什么头绪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空灵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雷声给盖过,随着几乎将整个黑夜化为白昼的闪电,我看到了。
“那具尸体,可能就是马尔德的。”
挂在洋房之上,随风飘荡的尸体,正穿着那件纯黑色的执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