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绳子挂好后,夏希并没有立刻踩上椅子,她仰起头,望着即将勒住自己脖子的那个圆看得出神。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爬到椅子上,把头伸进那个圆里。
这下只要把椅子踢开,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发飘的双脚没有力气,根本踢不动椅子。
真是没用啊,她不断责备着自己,就是因为这样软弱,才会一直被同学欺负。
夏希一直不爱说话,所以在班上一直处于被孤立的状态。同学见她不太友好,也不拼命巴着她,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除此之外,出格的事一件没做。至于欺负什么的,完全是夏希自己的被害妄想。
不如死了算了。夏希抱着这样的想法活了几个月,终于决定把它付诸行动。
她去爷爷家玩的时候,从储物柜里偷了一卷绳子,准备趁着爸妈不在家,在自己房间里上吊自杀。
爸妈都乐观过头了,事情变成这样,他们也有错。夏希一边给绳子打结,一边这样想。她为了“报复”爸妈,还大费力气地搬来了他们房间的椅子,以为这样就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理打击。
现在回想起来,夏希觉得,10岁的自己实在是蠢得可怕。
搬来的椅子成了败笔,自己两腿发软,完全踢不动它。就这么在脖子上套着全、傻傻地站在椅子上,过多久都不会死掉,被下班回家的爸妈看见估计也少不了一顿骂。
夏希急得想哭。她拿出平时撒泼的功夫,拼命跺脚,一边跺脚一边大叫。
结果,她一脚没跺准,把椅子踢得向前平移。现在的夏希,脖子还是被绳子固定着,两脚却还踩在椅子上,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短暂的恐惧之后,夏希才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吗?现在只要两脚一蹬,让身体自然下垂,一切就都结束了。
夏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盯着自己的床。早上起来之后被子还没叠,就这样乱糟糟地堆在床上。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居然是自己乱糟糟的床,夏希也有点不高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被子叠好了再死。
算了,还是直接闭上眼睛吧,眼不见心不烦。夏希把眼睛闭上,开始挨个回忆班上同学的脸。算上她自己,班上有45个学生,回忆到第27或28个时,夏希终于坚持不住了,这个奇怪的姿势搞得她腰酸背痛。
30,30个就好。夏希不断给自己的身体加油鼓劲,可随着“嘎吱”一声,椅子被彻底踢开,她的双脚随之悬空。
接下来的事发生地太快,当夏希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跌坐在地上,额头不断往外流着血,绳子还栓在自己脖子上,只是和天花板连接的地方松了,害夏希摔了下来,额头磕在床角上,还流了血。
夏希呆呆地坐在地上,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做,放任额头的血慢慢流下,她甚至觉得,比起额头,结结实实跌在地板上的屁股比较疼。直到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夏希才惊觉,小心翼翼地把绳子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不让它沾到血,然后直接塞到床底。
妈妈的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呢?稍一动脑,夏希就开始犯困,妈妈的尖叫声响起时,她恰好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夏希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前是光秃秃的天花板,沾了血的衣服也被换掉了,头上裹了一圈圈厚厚的纱布。爸爸妈妈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急忙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接下来的几天,夏希接待了各种各样的客人,有亲戚,有邻居,还有她的同学。夏希非常意外地和代表全班来看望她的一男二女成了朋友,他们每天会来医院,把当天的作业和笔记交给夏希,再说一点当天发生的事。夏希渐渐觉得,学校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地方,这些同学也都不难相处。
夏希不想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没有留下勒痕,爸妈一直轮流在医院照顾自己,估计也没时间去翻床底,那根失败的绳子应该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她告诉爸妈,自己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只罕见的虫子,它停在天花板上,自己想看个清楚,于是搬来了他们房间的椅子,结果没站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才磕破了头。
爸妈没有任何的怀疑。夏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们居然不知道自己讨厌虫子。
出院的那天,夏希头上还的纱布还没拆下,医生要她再等一段时间,并且做好要留疤的心理准备。
疤吗?夏希想摸摸自己的额头,但又因为怕疼而作罢。
在公交站台等车时,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对话吸引了她,看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诶?你家养猫了吗?”男孩羡慕地问。
“对呀,我亲戚家的猫生了一窝,所以给了我一只。”
“真好啊。你要给它起什么名字?”
女孩歪着头,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不如叫花花吧!”男孩提议道。
“不行,这名字太土了。我要给它起名叫……”
叫什么?夏希还想继续听下去,但59路公交车已经进了站,妈妈牵着夏希的手带她上了车。隔着车窗,夏希还看着那两个孩子,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笑,那女孩一定是起了个不错的名字。他们是兄妹吗?还是朋友?邻居?
夏希从小到大,第一次对朋友充满了渴望。
回到家,夏希立刻就去翻床底,可那根绳子却不翼而飞了。
“找什么呢?”爸爸笑着走了过来,把一罐冰可乐放在夏希门前。
“没……没什么……”
夏希喝完可乐,一边打嗝,一边翻出纸笔胶带,在纸上写了三个大字,然后用胶带把纸贴在了衣柜深处。忙完后,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床角,那里是她磕破头的地方,自己留了个疤,床角上也多了个凹痕。
回学校之后要做些什么好呢?夏希闭上眼睛,一个个回忆着班上的同学,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