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NASU的报道,今天早上10:56:38到10:57:18间的30秒,整个地球将处于失重状态。我从晚上10:26开始,忙活了快30分钟,终于布置好了一切。
我在地板上躺下,望着天花板上的小点。对准了吗?我还是有些怀疑。从现在的角度看来,那个点正对着我的喉咙,这样等失重袭来时,我大概会被刺中喉咙,死得非常痛苦。于是我向下挪了一点,让天花板上匕首的尖端对准我的额头。可是,人的头盖骨是很硬的,单靠失重感恐怕不能顺利地将它刺穿,如果我在这过程中又做了什么多余的动作,那么匕首说不定会捅进我的眼睛里。到时候失重结束,不仅死不掉还要被戳瞎一只眼睛,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么就只能对准心脏了。我把身体往上挪,头却碰到了房间的沙发。这个沙发是我搬来时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因为价格便宜我一度非常喜欢它,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都是坐在这个沙发上亲眼见证太阳升起的,但现在,这个沙发正在阻拦我利用30秒的失重自杀。
我站起来想把这沙发挪开,但房间实在太过狭窄,没有足够它移动的空间。我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把它搬到现在这个地方的,可能是地球公转导致我的房间变小了。总之现在我没法挪开它,只有把它掀翻这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虽然有些野蛮,但仔细一想,等会儿地球失重了,这个沙发自然也会飘起来,等30秒过去,它重新被重力拽回地上后肯定也会变得东倒西歪,我现在对它做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把沙发从侧面掀翻,它直接靠在墙上,空出了一大片区域。沙发底下全是灰,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重新躺下,挪动身体,使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匕首正好对准我的左胸,头正好放在原本沙发正下方的位置。
万事俱备之后,我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是10:56整,还有38秒。周围静悄悄的,全世界的人大概都在屏住呼吸等待失重的到来,他们大概都按NASU教的那样,静静地躲在室内,用绳子之类的东西将自己和建筑物本身固定住,或许还有人手持打气筒吹风机之类的东西,准备等失重到来后,拼命将对着上方吹气,好把自己向回推。
“如果不采取相关措施,可能会与周围物体产生剧烈碰撞,造成身体伤害。”NASU曾这么告诫过,也正是这句话给了我灵感。只要我在自己正上方固定一把刀尖朝下的匕首,再不做任何保护措施,等失重来临时,我就会飞起来向刀尖冲去,那时我的大脑一定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而混乱,无暇感觉到疼痛,这样我就可以没有痛苦地死去了。直接呆在室外借着失重飞向宇宙当然是最简单的一个方法,但我不确定30秒的时间够我飞到什么地方去,而且结局无非两种,飞到万米高空被冻成冰块,或是在重力恢复后立刻自由落体回到地面,重重摔死,无论哪种都是非常惨烈的死法。
现在是10:56:18,还有20秒。我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紧闭着眼睛,数着自己的心跳计时。灰尘弥漫在周围,我觉得脸上有点痒,或许是常年栖息在沙发底下的小虫爬了上来。我非常讨厌虫子,但此刻已经无法再动手撵走它了,我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进行倒计时,好准时迎接那一刻的到来。我又突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数数了,自从数羊催眠对我失效后,数字们就再也没有在我脑中以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样的顺序排列过,现在再次数起来,我反而有点怀念的感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我心跳的速度刚好是完美的一秒一下,20刚数完,身体就慢……慢浮了,耳边传来无数人的尖叫和动物的嘶吼。可是,我现在却出乎意料地冷静,甚至开始数起失重开始的时间,数到5时,我仍然没有像自己计划的那样被天花板上的匕首刺中。我微微睁开眼,看到的场景却令我目瞪口呆。
我的天花板,不,不止天花板,我住的这栋楼都已经变得四分五裂。每一块砖头,每一块混凝土都失去了重力,开始向上漂浮,而我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匕首此刻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混凝土上浮的速度要比人快,我家的地板就紧贴着我的后背将我向上推,而上方是另一块大楼的碎片,我翻身躲开避免被两块石头压烂。
周围遮挡视线的石头飞远之后,失重的世界彻底展现在我的眼前。无数的人,动物,植物,建筑物,车,垃圾,当然还有水,都在向上漂浮。人们大都在身上绑了绳子,有的甚至用上了铁链,但世间的常理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力,在失重的状态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粉碎,包括我们脚下的大地,整个地球就像一颗被扔在水里的泡腾片,在名为宇宙的水中慢慢扩散。
我想拍拍自己的脑袋,但身体已经无法正常行动了。事情本该如此的啊!无论是那些凭一根绳子或铁链就想活命的人,还是一本正经指挥人们避难的专家,还有想利用这场灾难自杀的我,通通都是大傻瓜。
失重十几秒后,我已经无法判断自己已经离地多少米。这时,一个人飘到了我的身边,她一头长发,此刻正因为失重而完全浮了起来,一起浮着的还有一根绳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绳子不是拴在腰上或是四肢上,而是拴在脖子上。
“原来如此,还能这样。”我情不自禁地说道。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失败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赶紧解释道,“我们都挺傻的。”
她停了之后,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没有说一个字,接着,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然后将表盘放到我的眼前。
10:57:13。
啊,我张大嘴巴。地球史上最大的流星雨,还有不到5秒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