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吴边约好了12点去他家,但我还是起了个大早,踏着湿嗒嗒的地面走到家附近的公园,一边意犹未尽地听着绿日乐队的歌一边晨跑,绿日的歌听完了一遍,我又找出WWW的新专辑听,前前后后跑了快两个小时。
带着一身汗回到家,我冲了把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好交给吴边的东西,一路直奔李忆的家。李忆的爸妈已经出门工作,她一个人穿着睡衣,抱着她家的宠物猫番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重播的电视节目。
“好点了吗?”我问,李忆却向我伸出了手。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要向我赔礼道歉的吗?”
明明只是来看望你。我咧了咧嘴说了句不好意思。
“你怎么还背着包?要出去?”
“待会儿去趟吴边的家,说起来,吴边昨天因为肠胃炎错过了演唱会哦。”
“肠胃炎?很有他的风格嘛。”李忆轻轻摸了下番茄,笑了起来。
正在睡觉的番茄眯开一只眼,一看是我马上又闭了起来,肚子随之开始上下起伏。李忆家的猫永远睡个不停,起码在我在的时候是这样。
“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再次发问,这次李忆总算肯好好回答了。
“差不多已经好干净了。”她说。
又是这种奇怪的说法,如果说因为乱吃而得肠胃炎是吴边的风格,那么把“病快好了”说成是“差不多好干净了”,就是李忆的风格了。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陈飞去考驾照了吗?”
“真的?”这出乎了我的意料。
李忆点了点头。“他嫌白天热,不想被晒黑,所以都是晚上去学,昨天的演唱会他也没去吧?”
“还真是。”我恍然大悟。在我的第一个暑假里,陈飞也没有去WWW的演唱会,应该就是去靠驾照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看来“陈飞考驾照”是固定发生的一件事。
“他还保密啊?为什么会告诉你?”
“他常常给我发消息,昨晚还拍了学车时的照片给我看,说考到了要带我去兜风,”说到这里,李忆露出了无奈的笑,“照片就不给你看啦。”
也就是说,第一个暑假里,我不知道陈飞正在考驾照的事,是因为我没有和李忆像现在这样交流。而我会坐在李忆家的客厅和她说话,是因为她去海边玩回来时受凉发烧,还在昨天半夜发了消息给我。如果李忆没有发烧,而是想第一次那样活蹦乱跳地回了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第一个暑假的现在,我在干什么?我歪着脑袋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喂,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李忆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愣了好久。
“没……没想到你和陈飞的关系挺好的啊……”
“干什么?吃醋了?”李忆斜着眼睛看我,“他经常找我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开始放暑假之后要稍微好点……”
那还不是因为王涵菡,我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都是这两个人害的……正当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王涵菡和陈飞时,李忆突然问:“你觉得陈飞怎么样?”
“他?”我急着把刚刚在心里想到的一个又一个恶毒的词擦干净,又绞尽脑汁想一些听起来不错,不会体现出我的恶意的形容词。
“他挺好的啊……对人挺热情,也蛮有趣的……就是……嗯……”
“就是什么?”李忆把脸凑过来盯着我。
想不出来了!我摇摇头避开她的视线,“我要是女生的话,走路会避开他。”
我都说了什么啊。
李忆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品味这句话,然后她把抱着的番茄放到一边,对我说:“我也这么想。”番茄抬头往我们这里瞄了一眼,不满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埋头睡了起来。
之后我们又说了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机械地和李忆一问一答,连昨天演唱会上MOR陈飞摔倒、唱错词、翻唱《Good Riddance》这样有趣的事,都以非常无聊的方式说了一遍,李忆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轻声笑几下。11点刚过,我就起身要走,临走时交代她再躺一天,好好休息。
“嗯,知道了。”李忆从门后歪着头露出半张笑脸。她的短发自然垂下,耳朵在发丝中间若隐若现。
我赶紧逃了出去。
到达吴边家楼下时,我仍然惊魂未定,连给吴边打个电话都花好长时间平复心情。
“我到你家楼下了,马上就上来,你把门开好。”
“哦……”听声音,吴边仍然没睡醒,或者他已经被肠胃病折磨去了半条命
。
我坐电梯到10楼,走到1013号门前,门果然是半掩着的。尽管现在是盛夏,我也热得一头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毛。
我想起了在第一个暑假里,去吴边家给他烧香时的场景。
为了避开想从我们身上挖到新闻的媒体记者,已经分崩离析的我们8人商量好了,挑个人少的时候,两人一组,分4次去给吴边烧香。我和李忆一组,在当时已经开始交往的刘觅和张宇荫离开后出发。当时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场景。1013号房门虚掩,烈日当头,我的手臂被晒得发烫,头发也几乎要烧起来。李忆站在我身边,带着帽子低着头,轻轻捏着我的衣角扯了扯,要我做点什么。
我能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来给死去的朋友烧香啊。
我伸出手,拉开大门。
现在,我以同样的动作伸出手,以同样的力度拉开大门。
轮回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我还是一点改变的没有。
吴边家的狗第一个冲了出来,他认出了我,抬起前腿搭在我肚子上,同时把头往我身上蹭。
你也还是一样有精神,旺财。只不过吴边死后,旺财就被送走了,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
“旺财,回来。”吴边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也穿着睡衣。睡衣似乎是病人的标配。
旺财听话地放开我,转而奔向吴边,但而被吴边一把推开,看来他身体已经没事了。
“身体怎么样?”
“还行吧,能拿到WWW新专辑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能好了。”吴边盯着我的背包,两眼发光。
唯一的不同是,吴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