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么，我们继续下一轮吧。”
这个男人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犹如踩死蚂蚁一样的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往那边看过去。
曾墨很震惊，没错，他完全怔住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了自己的同伴。
“你这个混蛋！”曾墨暴怒了，“啊啊啊啊！你有本事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在干什么啊！”
他不断地想要挣脱绑着自己的绳子，椅子都开始剧烈地移位。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你不会放过我？”燊有些好笑地看着曾墨，“我可是遵守游戏规则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会开枪打我自己啊。”
“她可是你的同伴啊！”
“哈哈哈，你真的是宸的兄弟吗？”燊看曾墨的眼神变成了一种看小孩子的眼神，“同伴是什么啊？再说了，她可不是我的同伴，只是手下而已。”
曾墨没有回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回什么。
“手下，要多少有多少啊。”
「我不可能是对手的。」
他开始认清了这个问题，仅仅是刚刚那一下，他就明白了当时Gray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敌人，不是你们能够面对的。」
子弹再次上膛，依旧只有一颗，因为燊没有死，游戏还要继续进行。
“怎么样？看来你已经没办法继续玩了。”
这次燊倒是不着急了，他把左轮手枪摆在了桌子上，看着曾墨说道。
曾墨深呼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但是燊的做法实在是让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零花就是这样的噢，”燊又恢复了笑容，“整个零花，还有宸，都是这样的噢。”
“你们都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吗？”
“不是噢，”燊摇了摇头，“至少我们很珍惜自己的命。”
「这算什么啊。」
曾墨总算是清楚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甚至温宸轩还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都是一群疯子啊！」
燊注意到了曾墨表情的变化，他拿起了桌上的左轮，把子弹退了出来。
“你如果放弃了，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噢。”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过的，我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跟着我一起做事吧。”
燊看着曾墨的眼神充满怜爱，他当然不想破坏了这个让他如此感兴趣的东西。
别人的人命对于燊来说，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我也说过的吧，不可能的。”
对于曾墨再一次的拒绝，燊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眼神还是充满着怜爱。
在他眼里，曾墨就是一个小孩，是一块原石，只要稍微雕刻一下，就能变成艺术品，只是雕刻的过程，原石要付出很多很多。
“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啊，”燊又这么说了，“跟宸一样，你是属于零花这边的人噢。”
“我在‘为人’的这条路上走的好好的，不需要去到你们那边。”
“人？”难得的，燊露出了一种疑惑的表情，“日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依循着跟昨日一样的惯例，你不觉得这样太无聊了一些吗？”
「很好，这样下去就能拖到胡御和雨宫宸赶到了。」
曾墨果然是在拖时间。
“我说你们啊，”不知道为什么，燊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曾墨的目的，“明明一点也不了解他，却还把他视作独一无二的兄弟，一点都不了解他真实的面貌，却还要为了他赴汤蹈火。”
曾墨知道他在说谁，同样的，他也知道燊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温宸轩，所以才能成为最要好的兄弟，到了最近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多么幼稚，幼稚到连自己都觉得作呕。
“这才叫做人啊。”
“啊？”
不知道是因为曾墨声音小，还是燊没有理解曾墨的这句话，他发出了一声疑惑。
“这才叫人！这才叫兄弟！”
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错，就是因为互相不了解还能称兄道弟，所以这才是兄弟。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遵循着同样的惯例，这才叫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人啊，每天醒来翻身下床，又会变成原本浅薄无知，滑稽不堪的生物。他们都是胆小鬼，怕自己遭遇到什么不幸，亦或者受伤，脆弱到连棉花都不敢触碰。
正因为这样，才是人。
“不然你活着干嘛，你不如去死啊！”
曾墨是这么说的。
“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人，”燊的脸色看似有些疯狂，“杀人，疯狂地杀人，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因为我更像一个丑陋的怪物。」
曾墨好像听到了来自燊内心深处的想法。
「虽然一直想普普通通地做个人，却一直被当成怪物。」
“你，”曾墨看起来有些犹豫，“你以前是不是遭受过什么打击。”
燊瞬间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盯着曾墨看，许久才开口：“你果然很有趣啊。”
他拿起桌上的子弹，装进了左轮里，上膛，朝头顶开了一枪。
枪响，可是意味不明。
“你们都喜欢这样，喜欢刨根问底，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什么？”
“你不是很想听吗？关于宸的事情。”
二
温宸轩收起来自己的手机，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虽然只是细微地变化，林可儿还是能看出来的。
今天跟着温宸轩出来的并不是詹米儿，而是林枫的姐姐林可儿。
当然，温宸轩并不是想去干什么，他只是觉得整天待在秘密地点有些厌了，打算出来透透气。
当然他本身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但是林枫下过命令绝对要有人跟着温宸轩。詹米儿因为有事情跟林枫离开了，龙凌是绝对不可能跟着温宸轩的，所以就只有林可儿了。
“你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可儿非常善于观察，她知道温宸轩出来的目的不可能就只是单纯的透透气而已。
“透气。”
“是吗？”
虽然疑惑，但是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毕竟不是詹米儿，不喜欢对一件事情追究太深。
车里非常安静，连歌都没有放。
温宸轩确实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并没有在哪里停下来过，也没有想去什么地方。
好像每个人都很熟悉温宸轩的性格，林可儿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一直盯着温宸轩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虽然温宸轩一直都是看着前面的，不过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没有，”林可儿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只是想起了以前你刚进来的时候。”
“是吗？”
“那时候你特别亲近我，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总喜欢待在我身边。”
“你的弟弟是林枫。”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可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大概是对过去时光的缅怀？
不知道，也许是吧。
温宸轩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奇怪。
“我只是觉得啊，我当初不应该对你那么好的。”
“是吗。”
还是简单的两个字，既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
“你知道曾墨和胡御为什么要一直找你吗？”
她好像问了一个跟之前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大阪吗？”
温宸轩并没有回答她这两个问题，那反应都会让人误以为他根本就没听到这两个问题。
“有些事，你真的应该跟他们好好说清楚，他们跟你，早就是不同世界的了。”
“你以为这些都是谁干的好事啊。”
带着杀气的声音回答了林可儿，不过他并没有其他反应，应该说他已经习惯了吧。
对于特别行动组，他或许只有恨意吧。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比起你们，我更讨厌那边。”
「更讨厌那边吗？」
林可儿笑了笑，自嘲般地笑了笑。
车窗外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每天都有不同的目的，但是可能都做着相同的事情，每天都很忙碌，又或许很清闲。
“知道吗，我没想过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个有任何意义吗？”
她对林枫说过，是林枫把温宸轩培养成了杀人机器，可是林可儿却没有阻止。
「是啊，我没有资格这么说。」
“假如有一天你有机会杀我们，你会下手吗？”
“会。”
“包括我吗？”
“包括。”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是吗？”林可儿看向了车窗外，“我也这么觉得呢。”
三
“温宸轩的事情？”
曾墨有些不明白，燊怎么突然又想要把温宸轩的事情告诉他了。
“没错噢，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我当然感兴趣了。”
“既然你喜欢拖时间，那么我就满足你吧。”
原来燊早就知道曾墨想干嘛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阻止曾墨的意思。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嘛啊？」
曾墨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比起现在，温宸轩的事情更加重要。
“我们零花啊，都是些怪物，”他开始说，“我是，宸也是，不管谁都是。”
“所以我才说你们是什么都不了解，他杀的人，可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这句话让曾墨心里震了一下，虽然早就觉得温宸轩或许已经背负几条人命了，但是当这些话从燊，从面前这个开枪杀了自己手下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他来说，目标才是一切，其他都是蚂蚁，”燊的表情好像透露出了一丝敬仰，“他可以为了一个任务目标把住着无数无辜人士的酒店炸掉，那件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
「威尔逊酒店炸弹案。」
曾墨当然听说过，是发生在瑞典的事情，整栋酒店都被炸了，伤亡惨重，当时有极端主义恐怖组织出来承认了这件事情，所以一直认为是恐怖袭击，可是没想到……
“没错噢，那是宸一个人做的，不可思议吗？不敢想象吗？他就是那样的人噢。”
曾墨低着头，不知道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好像没有了任何想法，也许燊说的事情让他或许震惊了。
“还有很多事情噢，宸啊，可不是你口中的温宸轩，他是真真正正，属于我们这边的怪物啊。”
“你别擅自把我的兄弟称为怪物啊。”
“你的兄弟？哈哈哈哈，”燊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敢说啊，你现在明明就很害怕见到他不是吗？”
他说中了曾墨的点。在听了燊说的事情之后，曾墨是真的有些害怕见到温宸轩了，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也不是他能够接受得了的了。
“你们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好奇，然后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就开始变得讨厌和害怕，可是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不是吗？”
燊可不管曾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总是把错归咎于好奇心，可是扪心自问，你们有多少能够坦然接受一切，做不到吧？所以你一直在寻找答案，现在知道答案了，你还能够继续下去吗，做不到了吧？”
曾墨还是低着头，没有一句回话。
“可是明知道可能会接受不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呢？因为犯贱啊，总是会犯贱，到最后就把错误推给任何能想到的人或者事，其实说到底，只有自己错了啊。”
“继续游戏。”
“恩？”
曾墨回话了，大概是声音有些小，或者有些颤抖，燊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我说继续游戏！”他猛地抬起头死盯着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