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伦敦百英里远的拉伯劳,有一片相当庞大的花田。这里种植着来自世界各处的奇株异植,每年都会吸引大量慕名而来的游客。
来到这里的人们,无论你从事什么行业,无论你压力大小与否,但凡一想到能被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簇拥在中间,往前一整年的疲劳与忧愁都能放置脑后,甚至,连不列颠至上的象征——维多利亚女王,都曾不辞路遥驱车驾到,只为了能借此舒缓自己的身心。
若是赶上花旺时节,花香与流连的蜂蝶,比之以伊甸花园,不为过。
然而,这里兢兢业业工作在花田之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寻常生活的“工人”们,即将因为某个事件被彻底改变命运。
这天凌晨,花田北面一圈城镇上的居民,被一位少年连续的悲惨叫声吵醒了。
当睡眼惺忪的他们终于辨认出这孩子是在呼救,并且匆匆忙循着声音出门的时候——
这位少年已经咽气了。
他面容狰狞,就好像临死前盯着什么异常恐怖的事物一般。
没有人知道在他死亡前,究竟是什么出现在他的眼前,以至于让这么一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命丧黄泉。
更加恐怖的是,他的死因是力竭引发的心梗。这意味着,他有可能是被这样事物疯狂追逐,在逃窜过程中发生惨剧的。
从这天惊起轩然大波起,整个拉伯劳就此沉浸在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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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无比沉重的心境从教授手里接过报社寄来的《嗜血狒狒》的稿费,我的思绪依旧停留在两个月前的那通电话上。
方逸的死传遍了小半个不列颠,基本他去办过案子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过报道,皇室那边自然也是第一批知晓情况的。
这两个月,我以撰写小说的名义,把自己没日没夜地关在自己家的小房间里,唯有父母或女仆给我送饭的时候,我才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让自己颓唐的脸色示人。
照过镜子,我发现自己因为睡眠不佳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眼袋,嘴唇也因为摄入营养不足变得毫无血色可言,整个一病秧子的形象。我的母亲不止一次地表露过心疼的意思,父亲也喊来赛米莉亚教授,希望她能好好疏导我的心理。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萎靡地一丝一毫都没有当初所谓康乔才女的样子了。
爱丽维娅同奥利弗阁下坠入爱河的时候,我恐怕做梦都没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会因为情感问题陷入人生不可多见的低谷。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父亲还没有加入皇家海军时的自己,惶惶度日,毫无目标。
“西雅,你醒着吗?”
已经很晚了,门外却传来母亲艾比·琳·克洛伊的声音,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我可能应都不想应一声,只是,面对陪我度过最艰难时期的我深爱着的父母,我始终做不到假装听不见。
“嗯,我醒着……”屈腿坐在床上,我冒出细弱蚊蝇的一声应答。
“你能不能开下门,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让我一个人待会,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都一个人待了快两个月了,就放妈妈进去一次吧好不好?”
“……”我沉默不语。
“妈妈想听你讲讲方逸的故事,行不?小西雅,妈妈还不太清楚你和小方逸之间发生什么了呢。”她不放弃,继续劝说着,“他的事情我们贵太太圈子里也曾经讨论过,妈妈想听听你眼里的方逸是什么样子的,我猜肯定会和我们知道的大相径庭对不……”
“吱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身体已经不听我指挥地打开了房门。
那时候为什么会开门,许多年后的今天我都想不太明白,我只知道,当时我干涩无神的眼眸,在那么多天——那么多大家怕我难过而不肯重新提起他名字的日子——过后,在再次听到了他的名字过后,重新被泪水浸湿。
“妈妈……”我带着哭腔,步履蹒跚地走向守在门外,眼角也有干涸泪痕却强颜欢笑的母亲,“我真的好爱他啊,妈妈!”
因为这个人的原因我关了自己两个月的禁闭,却又因为这个人,我两个月后重新扑进了那熟悉的怀抱里。
放肆地流出两个月没有再流过的眼泪,我感觉到母亲的双手温柔地攀上我的后背,又感受到另一只大而粗糙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发。
我哭的更加大声了,这次不再是得知他死后自我放弃的哭丧,而是因为这两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此纵容着我的任性,即便已经两个月,他们也愿意并且毫无怨言地等着我走出房间。
………………
窗外的月色显示出已到半夜,我却仍然喋喋不休地对着面前的二位讲着我和方逸的故事,仿佛是倾尽所能在讲述着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这样啊,没想到你们居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父亲坐在窗沿,略加思索,“我早就觉得你的小说不应该都是杜撰的,没想到真的是因为你们切身实地经历过啊。”
“你不惊讶吗,爸爸?”我抬起头,“你不惊讶我们身边生活着那么不可思议的怪物吗?我当初可因为这个对自己要学习的东西产生强烈动摇来着。”
“怎么可能不惊讶,惊讶到我都快叫出来了。”他苦笑着,“毕竟什么看到眼珠就会死去的蜘蛛,什么操作雷电的巨大神鸟的,也太有震撼力了。”
“但是啊,塔西雅。”父亲在我困惑的眼神中伸出手掌按住我的肩膀,“爸爸我是非常相信科学的那一方,赛米莉亚也因此与我交好。不过有时候,我更愿意相信科学的力量很有限,他并不能解释我们见过的一切。但即便如此我也坚信着它,毕竟过去一百年的人们如果有幸见到现在的社会,也绝对难以相信我们如今能用科学解释的绝大多数事物,科学是在成长的。因此,我对它充满信心,你也不必因为同方逸经历过一些事情就否决自己的定位,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探索着真相,发现着真相的那一拨人,永远都是最伟大的那一拨人。”
“我们对社会的认知,对世界的认知来源非常复杂。那些认知全都来自自己并且矢志不渝坚信着的人们,多半都已经成为伟人了。你.妈.妈虽然曾经是歌星,现在却也只是个家庭主妇而已,因为对世界的大部分认知都来自于别人。唯有对我,全都是自己努力来的,所以我们的关系到现在都很牢靠哦。”
“你这死鬼怎么说话呢?!”妈妈佯怒,拧起爸爸的耳朵,“什么叫我现在只是个家庭主妇,信不信我如果复出,歌迷纷纷挤破伦敦大剧院啊!”
“艾比!举例,举例而已!你别生气啊艾比,疼疼疼……”
看得我莞尔一笑。
“所以坚持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你也不必为自己因为情感问题萎靡两个月而羞耻。”重新端坐的父亲,说道,“那你对方逸的认知呢?你究竟是怎么看待现在这件事的呢?”
“现在这件……”我小小愣神了下。
“就是方逸已经死了的事情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是自己真的已经毫无联系了呢,还是?”
——我自己的……看法?
说起来,我好像确实听过类似的话语……
冥冥之中,有什么重要的话语像是被我遗忘在记忆得角落里了。
——我真的,希望方逸死吗?
——怎么可能!绝无半点可能,我希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那为什么,我要毫无作为地把自己关两个月?
“啊对了!是古登,古登先生他……”因为瞬间记起重要的教诲,我马上惊叫起来。
——“接下来你与你怀里的那个孩子,将会撞见你出生以来最大的困难。我的建议是——不要相信别人希望你看到的表象,要对自己给自己施加的认知深信不疑。”
——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么重要的教诲!?
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浮现。
我曾因为教授的电话笃定地坚信方逸已死,社会上也坚信方逸已死,但如果这不是事实,那结果显而易见——
——有人希望大家认为方逸已死!
——亦或是突发原因,“方逸”必须死去!
没有其他人知道金银狒狒案子结案后,到方逸正是被宣布死亡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包括我在内,就连教授,也只是帮忙而已。
既然古登先生和父亲都让我坚持自己的想法,而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希望方逸死去”,那我就愿意坚信自己的猜想!
——浪费!这两个月都是纯粹的浪费!阿纳斯塔西雅,你太让人失望了!
“爸,妈,你们休息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有了目标以后,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我不在乎是否正确,没有亲自去尝试,我才不会先去思考想法的正确性。
“明天我要早起,出趟远门。”
“你去哪儿?”母亲问。
“赫卡蒂。”
………………
“你这是故意在引导西雅这孩子吗,普洛?”
“艾比,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真正让一个人死心的方法唯有他自己知道,当他自己都确定放弃希望时,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心。
但有时候,绝望往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契机之一,她是我普洛托肯·克洛伊的女儿——阿纳斯塔西雅,未来要在不列颠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画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她注定生而不凡,亲爱的。没准,某个奇迹就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她自己去发掘……”
——方逸,你会如大家看到的,就这么死去吗?
(全新的篇章开始啦!方逸跟塔西雅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呢?新的案子又是什么类型呢?
下次更新我会发群号哦,希望大家进来玩。)